宋知清秀眉微蹙,白了他一眼说:“你想的美。”
苏赫见计谋得逞,委屈道:“别冤枉好人,明天我接你去厂子里找巴特尔。”
“嗯,谢谢。”宋知清思来想去,自己人生地不熟,和苏赫一起去是最好的选择,便应下了。
隔天,苏赫和宋知清一同来到了几十公里以外的县里。
根据面馆老板娘话里透露出的蛛丝马迹,俩人摸索到了一家电子产品加工厂。
恰逢中午,他们一下车就碰到了刚下工的巴特尔。
男孩小小的身影在鱼贯而出的成年人群里格格不入。
“巴特尔!”宋知清眼疾手快的一眼就看到了他。
没料到,男孩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撒腿就跑,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头看宋知清一眼。
巴特尔在窄巷间奋不顾身的东躲西藏,苏赫和宋知清就这么在他身后使劲追。
越跑越远,宋知清憋的小脸通红,半扎的马尾也跑散了,她小口喘着粗气,样子狼狈不堪,“苏…苏赫,你去…去追他…我实在跑不动了……”
苏赫看了看早就没人影的窄巷,无奈道:“我们去厂子门口蹲他吧,我不信这小子不回去。”
就这样,两人从天亮蹲到了天黑,却迟迟不见巴特尔的踪影。
寂凉的夜幕中,低沉的暗云越压越低,在层层大雾下已然不见月色,骤降的暴雨争相的砸着前挡风玻璃,哒哒哒。
苏赫见宋知清累到睡着了,担心她雨夜受凉,便脱下外衣盖在她的身上。
“谁?”在衣服落在她身上的一瞬,宋知清敏觉的惊醒。
“是我,别怕。”男人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轻轻安抚着。
路灯下雨水滑落玻璃,斑斑点点的光影交错,两人四目短暂的相对,男人喉结微动,暴雨中的蔷薇穿透他的心脏,落了一拍。
狭小的空间让车内暧昧的气氛陡然上升,男人深邃又清澈的浅眸,好似深海的星空,四目相对的两人听着对方的一浅一深的呼吸声,宋知清听着男人沉稳的心跳声,抿了抿粉嫩的唇,安心的沉沉入睡。
苏赫痴痴的望着眼前的睡颜,不知不觉间闯入了女孩的梦里,一起睡着了。
宋知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清晨。
刺眼的阳光洒进车窗,全然没有昨夜暴雨的痕迹。
恍惚间,她抬眼透过车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巴特尔!
她急忙摇醒身边熟睡的苏赫,不由分说的跳下车向男孩冲过去,被强制开机的苏赫也跟着宋知清冲了下去。
巴特尔来不及逃跑,男人粗壮有力的手臂便将他死死的按在粗粝的围墙上,让他动弹不得。
“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巴特尔拼命的求饶。
宋知清见状给苏赫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松开男孩,她想和男孩单独聊聊。
“巴特尔你为什么不去上学了?”宋知清语气温婉。
听到熟悉的声音,巴特尔震惊的抬起头,嘴角和眼角还有斑斑点点淤青的痕迹。
“宋老师……您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是那帮人……”
“那帮人?”
说着不远处走来一个身着紧身豹纹皮裤,蓝色切尔西的小混混,身后还跟着三两小弟。
“你小子不上班躲在这干什么坏事呢?”打头的社会小青年语气不善。
“不敢不敢,宁哥,您来了。”巴特尔见来的人,神经绷成一根弦,点头哈腰的问候那人。
“哟,你小子这么快就交到新女朋友了?”被称为“宁哥”的小混混轻浮的来回打量宋知清。
“宁哥”名叫王宁,是电子厂一条街出了名的小霸王,附近几个厂里年轻人见了他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即使没有经过精心打扮,宋知清天生皮肤白皙,眉眼秀气,自带清高孤傲的气质,一切仿佛都与这个落后的小县城格格不入,尤其是站在工厂门口,更加引人注目。
“小妞,以后跟爷混吧,老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宋知清看着眼前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不禁嗤笑。
王宁边说边要对宋知清上下其手,刹那,宽大的手掌一把扯过王宁的猴爪,狠狠的向后一撇,他立马吃痛的大叫起来。
“我警告你,老子可是这条街的老大,你敢惹我,你完了!”王宁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旧在猖狂的挑衅。
苏赫又轻轻的一撇,王宁直接疼的双腿跪地,他身后的两个同伙原本准备偷袭苏赫,见状也吓得连连败退。
“小子,不是什么人你都动的起的。”男人语气鲜有的冷冽,眼神中充满令人窒息的侵略性。
宋知清心念他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孩,而且现在也吃到了教训,便上前阻止苏赫再做什么过分的行为。
小混混们和巴特尔双双被吓傻在原地,“你们就是造成巴特尔受伤的始作俑者?希望你们能吸取今天的教训,不要让我再发现你们随意欺凌别人了,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知道了。”王宁声音发颤,小鸡啄米似的使劲点头,他看了看苏赫的眼色,随后一伙人以闪电般的速度屁滚尿流的爬走了。
“巴特尔,你先跟我们回家,以后遇到问题可以来找老师,老师会帮助你的。”宋知清语气温柔有力。
“还愣着干嘛?是爷们儿就利索点。”苏赫跟在宋知清身后,对巴特尔说。
回到面馆,面馆老板娘注意到巴特尔脸上的伤,便拥了上来,“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惹祸被厂子辞退了?”
巴特尔不敢反驳,苏赫站出来替他解释:“姐,是我把巴特尔带回来的,巴特尔还只是个小孩,哪能去厂子里上班?”
“这……可是……”老板娘脸色复杂。
“而且这么做也是对孩子的不公平,甚至是违反法律的。”宋知清担心老板娘在他们走后把巴特尔送回厂子,所以故意这么说。
“犯法?犯法的事我们可不敢干,我们都是好人啊……”老板娘闻言慌了神。
“巴特尔妈妈,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巴特尔的老师,我有义务帮助所有孩子完成学业。”宋知清耐心的安抚女人。
通过短暂简短的聊天,宋知清基本了解到了巴特尔辍学的真正原因。
巴特尔在外干工地的父亲上个月在工地发生意外,造成腿部终生残疾,没有公司愿意要他了,而他的奶奶又因脑梗在几天前经抢救住进了医院。
父亲用终生残疾换来的赔偿金在挥金如土的病房内,早已被掏空,日复一日,账单如洪流般源源不断的袭来。
仅靠母亲的小面馆支撑昂贵的医药费和整个家庭的开销,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不得不让年纪尚小的巴特尔出去打工补贴家里。
宋知清听后,白皙的五指握住老板娘粗糙的双手,在她手里塞进一张银行卡说:“您先让巴特尔去上学,我这有些积蓄您先拿着给老人家看病吧,一切总会有办法的。”
老板娘为宋知清真诚的善意所动容,却死活不肯收下这份好意。
“您先拿着,一家人总是要生活的吧,如果您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是我借您的了。”宋知清态度十分强硬。
老板娘自知家里的状况疮痍满目,只好羞愧的收下。
最后说什么也要留宋知清和苏赫在店里吃晚饭。
“看你今天下午的样子,是有什么计划了?”苏赫边开车边问。
“也不算是什么计划吧,就是之前我妈她们医院联合几家公益组织创立了一个帮扶贫困家庭的医疗基金会……”
“以巴特尔家现在的状况,我应该可以帮忙申请到他奶奶的医药费和一些后续保养的开支,这样就能先解决他们家的燃眉之急了。”宋知清细细的说。
“不过,巴特尔的父亲的情况有点特殊,我暂时还没什么想法。”宋知清说完望向正在开车的苏赫。
“所以,你的想法是?”宋知清已经能猜透苏赫的心理轨迹了。
“我的马场正好缺一个帮手,不如让他父亲来吧。”男人手中把玩着方向盘考量的说。
宋知清经历了这么一遭,眼里的光色黯淡下来,她叹了口气:“这就是麻绳专挑细处断,生活捉弄苦命人吗……”
“你也尽力了,有些事不是我们一开始就能改变的,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事情发生后,尽自己所能就够了。”苏赫沉稳的说。
宋知清垂眸,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男人不同寻常的一面,人总是这样,千人千面,可最终,总会遇到一个甘愿坦诚相见的人在身边。
宿舍楼下,宋知清想了想,转身对站在越野车旁正盯着她的苏赫说:“这两天谢谢你。”
男人双手插兜大步走近他,停在宋知清面前。
“拿着。”男人从衣兜里递出一张卡。
“什么?”宋知清疑惑地说。
“你把工资都给巴特尔了,你怎么生活?”苏赫一本正经的说。
“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宋知清傲娇的拒绝,努了努嘴。
苏赫不容推辞的把卡掖进宋知清的包里,“如果你不收我的卡,我怎么有理由再见你,就当给我个机会。”
“随便你。”宋知清无情的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宿舍楼。
“那我们下次见吧!”苏赫得逞的笑道。
苏赫双手插兜目送女孩,不知怎的心里却划过一丝暗爽。
昨晚夜不归宿,宋知清免不了受到图雅的一番盘问。
这段故事因为有了“某人”的存在,让图雅多了一些不言而喻的遐想,也让宋知清更加无法摆脱和“他”捆绑的命运。
过了几日,宋知清如愿为巴特尔家申请到了补助金,巴特尔的父亲也在苏赫的牧场正式上岗了,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转眼到了放暑假的日子,宋知清也顺利交接工作一个月有余。
三天前,宋知清接到宋母的一通电话,说什么也坚持让她放假后马上回家。
宋知清不放心家里,所以放假后立马赶回了临津市,结果回家当晚宋母就以接风的名义,将她带去了一个饭局。
来人除了和宋母平时关系不错的几个阿姨,竟然还多出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男人带着黑色窄框眼镜,及眉的中分短发,水蓝色的条纹衬衫下搭配褐色的九分裤,从进门开始,男人几乎没有多看宋知清两眼,和苏赫简直是两个极端。
“叮叮叮”一通简讯传来,宋知清拿起手机看到发件人是苏赫。
“安全到家了吗?”
“嗯。”宋知清敲出一个字,对苏赫这种不逾矩的关心她并不感到排斥。
“最近要好好休息。”苏赫秒回。
“沐沐,吃饭呢,先别玩手机了。”宋母注意到宋知清抱着手机看,轻声唤道。
宋知清放下手机,还没吃两口菜,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站了起来,郑重的举起酒杯说:
“你好,我叫何维,今年二十五岁,现在正在临津大学读研究生,是宋老师的学生,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宋知清看着何维一本正经的模样不为所动,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莫名其妙。
宋母推了推宋知清的胳膊,示意她做出点反应。
“你好,我叫宋知清。”宋知清漏出职业性的微笑。
她心中暗想:难怪今天这个阵仗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半个月前她碰巧刚经历过一场,不过那时相亲的主人公是苏赫和塔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