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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西下,平日里静谧的竹林深处洒满了落日的余晖,此时却因刀剑声惊起飞鸟一片。
身穿一袭青衣的年轻男子手持长剑将一位容貌绝佳的少女紧紧护在身后。
他看着步步逼近的一大批训练有素的禁卫军,他不仅毫无惧色,嘴角还挂着一丝轻蔑的笑。
而他身后的少女,神色冷漠地看着眼前男子修长的背影,眼底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晚风渐起,她乌黑的发丝肆意在空中飞扬,使她看上去更显清冷。
不出片刻,青衣男子便为少女开辟出一条路,地上躺着的士兵嗷嚎声不绝于耳。
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男子的长剑并未出鞘。
“宁染,快走!”林圣远转头对上宁染淡漠又疏远的眼眸后微微蹙眉。
话音刚落,一道寒凉的声音混杂着竹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在不远处响起:
“林少将军,你最好想清楚了,带公主私逃可是重罪,若你再不束手就擒,当心连累你的祖父。”
若不是这话语间威胁的含义甚重,单听这不急不缓的语气,似是劝说误入歧途的朋友。
宁染循声看去,谢隐端坐于马背之上,ʝʂɠ蓝黑绣青云官服显得他比平日里更多了一丝威严。
他嘴角噙着戏谑的笑,微带茶色的双眸中泛着幽幽冷光直直地盯着林圣远。
许是她看得久了,谢隐亦看向她这边。
两人眼波相遇,他的眼神中没了之前的冷冽,眸底反而泛出柔色,宁染心中一震:他又在耍什么把戏?
她移开视线,躲过他的目光,不再看他。
“谢隐,休得胡言!带公主出逃的是我,祖父并不知晓,皇上圣明,怎会听你这奸臣的蛊惑。”
林圣远面色凶狠,目光锋利如刃,似要用眼神将谢隐凌迟。
谢隐收回看向宁染的目光,眼中浮出森森冷意,似笑非笑地对林圣远说道:“不如试试,看陛下更相信谁。”
林圣远被谢隐成功激怒,“铮”的一声,长剑出鞘,忽然间他翻身而起,长剑眼看便要直刺谢隐面门。
谢隐依旧端坐于马背之上,丝毫未动。
宁染见状,为了不让事情闹大,也为了保护林圣远,她拔下发间的簪子将林圣远手中的长剑击落。
她径直走向林圣远,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你的目的既已达到,就没必要再演下去了。”
林圣远闻言,他目光变得涣散,怔愣在原地许久后才低声问道:“你是何时起疑的?”
宁染反唇相讥:“这重要吗?林少将军。”
此次事败,恐再难脱身。
她靠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心中一片冰冷,无法抗争命运的无力感彻底将她彻底席卷,她往后的人生注定是黑暗的。
马车停了,想来已经到宫门口了,她抬手擦拭了下眼角的湿润。
她被人扶着下了马车,往正殿走的路上,她的内心竟然格外平静。
*
宁染跪在大殿之上,声音中满是镇定和无畏:“儿臣知错。”
“是朕太过娇纵你了,你竟敢在和亲之际私奔!”皇上充满威严的声音丝毫没有平日里的慈祥。
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他手中的盖碗在宁染面前摔得粉碎,让再往后一点就要砸到她的额头上。
印象中,父皇对她从来没有这般疾言厉色过。
谢隐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准备辩解的宁染,蹙了蹙眉,上前一步恭敬道:“皇上息怒,公主向来顾全大局,此次定是被林圣远蛊惑,现已将其押入大牢,请皇上发落。”
皇上闻言,顿觉疲累,揉了揉眉心道:“林圣远真是胆大包天!朕要看看朕的镇远大将军对此作何解释。”
他看着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宁染,抬手摆了摆道:“,谢卿,你先下去休息吧。”
“微臣告退。”
谢隐在经过她时,目光突然停在她的脖颈上,只见她玉瓷般的脖颈处有一细小的伤口。
他脚步一顿,衣袖下的双手悄然紧握,平静无波的目光也瞬时骤变,又在低头的瞬间被掩去。
再抬头时他的神色已恢复正常,随即快步走出大殿。
“你辜负了朕从小对你的教导,枉朕以为你始终心怀天下,和朕的其他儿女会不一样,原来也没什么不同。”
皇上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冷声说道,他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倦意。
宁染听出父皇话语间的失望,原本僵直的身体微微一动,她抬起头说道:“儿臣不认为和亲是解决两国之争的最佳方式。”
宁染语气中的坚定,让皇上微微一愣,待他反应过来后,刚刚平息的怒火顿时涌上心头。
他怒斥道:“这不过就是你私奔的托词罢了!和亲可以避免两国兵戎相见,可使百姓免受战火,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有利的局面。”
皇上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哪个朝代的君王不是用和亲来换取和平的。”
宁染听到他这般说,一时间难过、失望、不解和无力感瞬间将她淹没,仿佛有一根针在扎着她的心口。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微微仰头,不想让泪水流下来。
皇上以为她是害怕得发抖,顿时心下一软,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朕深知送你跟西邑国和亲的话无异于羊入虎口,此次与北陵国联姻才有止战的可能。”
“儿臣宁可为南岐国的百姓战死沙场,也从未想过去和亲!”宁染心口微微抽痛着,但这痛处远不及父皇的语言带给她的伤痛。
宁染继续说道:“儿臣认为和亲只会仰人鼻息,倘若之后北陵国向南攻来,父皇又要让哪位公主去和西邑国和亲呢?”
“够了!南岐国的未来还由不得你做主,你只管安心准备和亲一事,出嫁之前不必回公主府了。”
宁染再也控制不住翻涌的情绪,眼泪在她嫩白的脸颊上划过,濡湿的长睫微微颤抖着。
她努力隐藏可还是藏不住的悲伤,在泪水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让人心疼,仿佛受伤的小鹿倔强地不让他人看到自己的伤口。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扑面而来的难过,努力透过因泪水模糊的视线,想要在父皇的脸上找寻一丝不舍和难过。
却发现里面只有失望和愤怒。
宁染释然一笑,透着凄凉,她忽然就都明白了。
“难道说父皇对我百依百顺,让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您彰显恩宠的一种方式吗?”
宁染知道她这般质问,无疑在挑战皇权的威严,也许会引发父皇盛怒,但是她还是要说。
“倘若您从小就将我困在闺阁之中学习《女则》,没有让我产生一丝可以自由选择人生的错觉,也许现在我也不会这般痛苦。”
令人意料之外的是,宁染没有听到斥责的声音,此刻反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鸟鸣声。
待平复了情绪后,宁染率先打破这片沉寂:“我不会再想逃走,定会如父皇所愿,认真准备和亲一事。还请父皇准许儿臣回公主府,与亲友做最后的告别。”
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皇上深知越压迫她,她越会反抗,便应允了她的请求,随后宁染告退,只留他一人沉思。
宁染走后,身边的太监来报:“皇上,林少将军求见,还说公主此行……是准备要去庸州城参军入伍,不是与他私奔。”
太监看皇上没有动怒便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来福,朕是不是错了。”
来福公公听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吓得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因下跪的太突然,脸颊上的肉上下颤了颤。
他的声音更是充满恐惧:“皇上,您是天子,天子怎么可能有错呢。”
皇上长叹一口气,看上去神色间都是憔悴之色:“罢了罢了,北陵已经回话,太子景易不日将会来南岐,到时候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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