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热的。
罗敷身上是滚烫的。
她似乎能听到水洒落在肩,自己是一块烧好的瓷、“呲啦”一声被浇出浓密的白烟。
火势没有一分减小、反而烧得更旺。
她被镇压在这片废墟之下。季庭柯动手铸建根本不存在的高楼,飞扬的尘土、厮磨挤出的液体,几乎淹没罗敷全部的鼻息。
她只能徒劳地仰高了脖颈,被占领高地的唇舌在争夺呼吸间奋力寻找喘息的缝隙,在未被及时吞咽的呼告声迸出之前,唾液拉长成咬不断的银色丝线。
分不清是季庭柯的,还是她的。
淡淡的烟味、交缠的血腥气。
不止是单纯的吻、不止是轻率地用舌尖吮下唇,更是泄愤地、带了个人恩怨地撕咬。
季庭柯,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罗敷一直冷静地睁着眼,她长而密的睫毛更近地贴紧对方高挺的鼻梁,勾勒他的轮廓。
男人察觉到她的企图。
他松开了桎梏,罗敷反被他滚烫的掌心捏住了颈后、一寸犟硬的骨头被软趴趴地按下去,迫使她屈膝、俯撑在了冰冷的瓷砖墙面。
身后,是季庭柯愈发黑沉的眼睛。
他的一只手,轻松笼覆住了她大半张脸。
另一只生着茧子的掌心握着女人的腰,沿着线条再往下,遇到尖尖小丘、轻轻地掴了一下。
似惩戒、更是调情。
隔着被浸透了、黏在皮肉上的牛仔裤,罗敷下身像拖拽了条累赘、硬而不合身的壳子,急于剥出丰沛、腥臊的贝类躯体。
她被敷衍地噬咬背后的蝴蝶骨,被他的磨蹭、迟疑,反激地愈发痒、难捱。
季庭柯还在故作正经地压低声音,轻轻搔她的下巴:“说话。”
呼吸远比水温更烫,罗敷抬手遮住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曲起小臂、反肘怼了回去,正中男人肋骨下方——他没有躲,或许是不想、或许并没有把她的反击看在眼里。
只一声闷哼,锁在喉间、匆匆混着口水吞下去。
罗敷伺机拧过了身子,她掐住了季庭柯的脖子,他凸起的喉结剐过她的掌心,一触而握紧。
他努力克制住、收紧的肌肉线条很美。
就像张穗形容的一样,这的确是一副让人欲望充沛的男性躯体。
罗敷双腿交错,盘上对方的腰,借助全身的力量向下压,她牢牢挂在男人的胯骨处、半倚靠在光滑的浴室地面。
他刚刚打过沐浴露,瓷砖反光出透明、暧昧的津液。
季庭柯被压在下面,深邃的眼睛盯着她,直到罗敷褪干净了每一寸,微凉的脚心点着、蹭过他结实的小腿、大腿内侧,再往上。
带了点力道地碾转。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开战前的号角、不缺一杯助兴的酒,兴致已然被挑高。
没有哪个男人,能经受地住这样的考验。
季庭柯脑皮层开始充血,他咬了咬后槽牙、盯着罗敷的眼神很严厉,充斥着警告。
她的颊边紧挨着他的唇,沿边一点一点撬开他防守的边缘,锁骨下悬着一片雪色的海、白浪翻涌。
她想让他含住这片海,像无数次在面馆、用刀剖开鱼肚一样,用最锋利的部位,刺进、钻进她温热的小腹里。
她想淹死他,只丢给他一根破败的稻草。
“那是一封实名举报信。”
罗敷说,泛着情欲的瞳孔里透出空洞,似在回忆,身体沉迷当下、思绪却折返,一字一顿地——
“邮件中,举报盛泰轻合金工厂故意拖延时间申请工人尘肺病职业病鉴定和再次鉴定,故意行政复议,不给予相关赔偿,为实名检举,落款人名:郝国平。”
名字落地的一瞬,季庭柯瞳孔猛地缩紧。
罗敷却挣脱最后一层束缚,食指挑开她的最后一层底线、那一丁点大的面料,缓缓往下沉。
足够危险的距离。
她提醒他,看着自己一寸一寸地被吞噬、进退不得。
完全沉下去的一刻,两方一瞬僵硬、脊背挺直,额头上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季庭柯被刺激得颈间的青筋都爆起。
稍缓了片刻,他粗嘎、微微带着抖的声音泛在耳边。
“然后呢?”
罗敷笑了,她完全伏了下去,也有些晕眩:
“你动一动,我考虑一下、再告诉你。”
近身肉搏,小意温柔才是爱,他们这样的,叫“做恨”。
攀比的是谁先求饶,谁先落败下风、谁先敲碎对方的伪装。
季庭柯眼角带着红,积蓄而下汗珠滚到罗敷口中,是咸涩的。
他较劲地攥紧了她的长发往后拽,唇齿离那片雪色的海洋更近、几乎溺死在里面。
高挺的鼻梁顶着深深沟壑,压抑地、一下一下地往里咬。
她的身体绷成道拉直的弦,吃痛更绞紧、在狭小的浴室里挤出一声——他逼她丢盔弃甲,要她逃窜,像捏死了她的软肋,可着唯一一点脆弱的肌肤欺负。
她知道怎么做。
像一抹深潭,丰腴地漾出余波、满地不要命地淹出来,比花洒的力道更勃发、更稠密。
在即将攀上高峰之前,罗敷手掐着男人的大腿内侧,她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那封举报信里…附上了郝国平的工作经历,他曾经在盛泰轻合金厂从事烧铝工作,长达十五年,以及他的体检报告:尘肺病三期、合并肺结核。”
“他在举报信里提到了你的名字。”
女人稍稍往上抽离了些许,揉着酸胀的小腹,在季庭柯忍得满目狰狞之际,她曲着膝盖,持着半跪的动作、慢慢地退出来。
澡洗得太久了。
燃气热水器积蓄的热水提早告罄,水龙头被拧死。
没了水声,只剩罗敷冷漠、带着寒意的声音在室内回响:
“邮件里说,一切、都有季庭柯作证。”
季庭柯闭了闭眼。
未尽兴的凶兽扎在丛林间蛰伏,女人微凉、带着茧子的指头攥上,她收紧掌心、不经意地弯了弯唇。
她的目光定在季庭柯沉默的嘴角,动作漾开、直到手心一烫,他僵硬地、落满在她手里。
季庭柯仅存的一层伪装,被扒了个干净。
他的掌心,还残余着罗敷一簇、沾了他气味的头发。
男人握住了她的下巴,鼻息交错,听到对方宣告死刑一般:她的脚踝还在抚摸他的肩,滑腻、细白。记者、罗敷。
“我向上级报告了这件事,得到的回应是:相关作业应由当事人向执法机关举报,而不是由我、由地方单位直接曝光,我没有调查权。”
更何况,还是跨省、再添一分难度。
罗敷的眼睛黑漆漆地,像未开机的单反镜头,深沉地、漩涡一般地,将季庭柯的视线牢牢吸附进去。
“于是,邮件搁置、事情抛之脑后。”
“本来,我几乎都快忘了。”
她赤脚踩在地面,溅起一片水声。
银亮的花洒倒印出女人腰周青紫的掐痕、她膝盖处跪伏过的红印子、她尾椎尖出被掴出的一点巴掌印。
“直到半个月前,盛泰轻合金工厂发生爆炸。传出的死亡名单里,郝国平在列。”
“当地人都说,当晚、偏偏就那么巧,郝国平守在爆炸的锅炉边缘,爆炸发生的一瞬,由于距离过近、当场汽化,连根骨头渣子都没留下。”
浴室里压抑着气氛,季庭柯始终很安静。
罗敷在他耳边吹着气、反问:
“你说——为什么,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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