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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妹妹怕是忘了方才的警醒,如此危言耸听的话怎可轻易说,小心祸从口中。”薛宜若踏着台阶缓步下来,目光从血腥的百兽图挪至一直不言不语神色却坦荡淡然的燕今身上,好奇又惊疑。
  她的从容,不像是装的。
  “薛姐姐的教训妹妹自是牢牢谨记,但翊王妃之罪可是众目睽睽,既非欲加之罪,又是眼见为实,都这样了,还能作假不成?”
  就算薛宜若说破了天,今日大罗神仙也救不了燕今。
  不管是她愚蠢也好还是受人栽赃也罢,于她而言,都是千载难逢,翊王妃之位只能是她的。
  薛宜若看了她一眼,转向燕今道,“翊王妃,宜若想听你一言。”
  燕今笑了笑,将手中画卷递给薛宜若,“劳烦姐姐帮我拿着。”
  薛宜若乃天朝外戚,身份却贵不可言,太后一直没有表态,薛宜若的意思也就代表了她的意思。
  大焱朝开国皇帝乃先帝云晋帝,曾闻太后和先帝伉俪情深,相携比肩,先帝能创下万里宏图,脱不开神机妙算堪比诸葛的太后以及麾下谋士学子,将才能人辈出的薛太师。
  这位老太太,绝对不是普通闺阁,只懂相夫教子的庸碌之辈。
  清眸流转,燕今上前躬身掬礼,不卑不亢道,“禀太后,佛经有文,有昔日菩萨割肉喂鹰,佛陀舍身喂虎,千手观音历无量劫从地狱道,恶鬼道,畜生道,人道,只为普度众生,臣女出生乡野之地,曾听闻亡母提及战乱时分,饿殍遍地,哀鸿遍野的悲况,幼时也尝过食不果腹之困顿,衣不蔽体之窘迫,比之百兽图,有过之无不及,我佛慈悲,佑我大焱,若没有皇上治国有方,前方将士殚精竭虑,哪有如今民康物阜的太平盛世。
  臣女自知不比众位姐妹和夫人见多识光,体面大气,只有仗太后佛心,借此谢佛良机,献上这幅百兽图,时刻警醒自个需居安思危,更不可忘却娘亲打小教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本心,何况王爷前线不易,臣女既承王妃位,自当承其重,念他所念,忧他所忧,谨记那些为了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甚至将一腔热血永留风沙的将士才是我佛之大爱,才是我等需要去谢之佛。”
  声落,殿内阒寂无声,落针可闻。
  若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那么眼前这个从容不迫,侃侃有序的女子,便是那万里挑一。
  “好一个佛之大爱,好一个该谢之佛。”薛宜若心中震荡,如洪流奔腾久久难平,“老祖宗,翊王妃鸿鹄胸怀,让人叹为观止。”
  惊为天人的不止是她,“翊王妃此等大善大仁,让我等惭愧难当。”
  开口的是一品诰命夫人陈国公夫人,她是后宫月妃的家嫂,此趟既是为参拜太后谢佛礼,亦是受了月妃所托,在皇城众千金闺秀中,为月妃之子七皇子良王容煌物色知书达理,贤惠温雅的女子为良配。
  燕今的豁达和仁善让她刮目相看之余又憾恨无比,如果早知户部尚书燕大人藏了这么颗沧海遗珠在府,她一定让月妃早翊王捷足先登。
  扼腕呐!
  “太后,翊王妃有心系天下之胸怀,臣妇自愧弗如,只能借此谢佛礼良机,愿捐赠白银五千两为前线将士补给粮草聊表体恤之意。”
  陈国公在朝中地位不俗,深得圣上信任,又一向对妻子礼敬有加,陈国公夫人先起了头,后面的夫人小姐也不好藏着掖着,纷纷慷慨解囊,有钱的给钱,钱少的便主动请缨让府内下人缝制衣袍暖靴为将士御寒护甲。
  太后心中欢喜,乐的眉开眼笑,今日谢佛她本就有为大焱将士和百姓祈福求安的心愿,只是心里祈祷的毕竟不比实际来的暖人心,区区一个小丫头,只凭短短数语,便让这等一向精打细算的后府女眷们心甘情愿掏了腰包,不得不让人重新审视。
  太后由衷赞道,“今日献礼,当属百兽图最佳。”
  众人纷纷附和。
  与此同时,本来满腔胜券在握,笃信翊王妃之位唾手可得的林佩玉目瞪口呆,傻眼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前一刻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燕今,竟然凭着三言两语扭转乾坤,让所有人歌功颂德,争先恐后地自掏腰包为她担待?
  念头还没转回来,太后的话再次传来,“林家小姐今日献上的佛礼太过厚重,放在哀家寝宫内看着也是浪费了,哀家便做主兑了银钱,送往边境给大焱将士补给,我佛慈悲,定会感念林小姐今日诚心。”
  她花了三万两买的卧佛居然送去给那些五大三粗的莽夫填补吃穿?
  林佩玉气的心肝脾胃肾都疼,偏偏说不得,只能强颜欢笑道,“谨遵太后懿旨。”
  跪在地上的香玉见形势陡转,眼珠子溜了两圈忙不迭大表心意,“王妃大仁大义,是香玉愚笨不懂您的苦心,香玉今后定当竭尽所能,更加用心伺候好王妃。”
  铿锵之态仿佛方才抽身抽的一干二净的人不是她。
  燕今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眼底嘲讽之浓让香玉心虚的不敢抬头。
  “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一个区区贱婢在主子有难时急着撇清干系,荣耀时又赶着巴结,这般两面三刀,倒是让我大开眼界。”夏敏心讽刺道,“燕家门风清正,居然出了你这等阳奉阴违,口蜜腹剑的刁奴,瞧瞧这身衣裳,这一头的珠翠,艳俗之气染的这清圣之殿都乌烟瘴气起来。”
  即便燕今的过往再不堪,如今她是燕家的女儿,她今日得势,便是燕家得势,夏敏心隔岸观火许久便是想探探这个‘山野村妇’的底,她不似林佩玉莽撞无知,当然也不会做无用功,如今开口便是卖给燕今人情的最好机会,以便今后和她交好搭桥牵线。
  太后心如明镜,今日谢佛礼,她本不愿做悖佛违善之事,但这奴才确实招恨,也愚笨无知,她以为燕今今日若是获了罪,她作为燕今的贴身侍婢,就能凭着区区听命行事就相安无事?
  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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