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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未亮,夜色尚有些迷蒙,窗外,那弯弯的下弦月一点点沉了下去,直到整个天际铺满了森冷的蟹壳青。单薄的纱帘被风吹起,轻轻拂过江云的面颊,带起微微一点痒意。
  江云睁开眼睛,眸子里没有睡意满是清明。
  这些日子他放下了所有的琐事等待着苏荷再次出现。只是,江云看向了闭紧的卧室门,眸中划过了一丝失望。
  不知是不是苏荷洞察出了他的意图,自从那次消失之后,他一连数十日都没有再出现,甚至连这屋子里那股子浓得化不开的水腥味也跟着她的消失渐渐弥散。现在这所房子里再也找不多苏荷的一丁点儿痕迹,好似此前经历的种种都不过是江云的一场幻梦。
  楼下开始传来人声,时间又来到了新的一天。江云却没有什么耐心去理会窗外的动静,只一味躺在床上,等待着厨房内响起的声音。
  也不知今天苏荷会不会出现?
  奇怪的是今天一想到苏荷,江云就生出了困意。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开始斑驳,他的眼睛不断闭上、睁开,渐渐的,眼神也跟着恍惚起来,就在快睡着的那一瞬,厨房里又响起了熟悉的咯吱声。
  这声音就像一个开关,在听到它的下一秒,江云就清醒了过来。
  起身一看,刚刚还锁好的卧室门已经被人打开,露着一道十指宽的缝隙,那缝隙中透进了几缕光线。
  江云翻身下床,从枕下摸出了那把锋利的刀,明明是搁在枕下的,刀柄却凉的发寒。江云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只是小心调整好刀刃的方向,避免锋利的刀刃划伤自己。只是这把刀没有刀鞘,不管把它放在哪里总归是不方便的,思来想去干脆直接握在手中,借助宽大的衣摆将它遮住,接着他打开了屋门。
  苏荷果然出现在了厨房里。
  此刻厨房里的光线虽然算不上明亮,江云还是能一眼认出苏荷,毕竟他们之间实在是熟悉。
  炉灶上亮着幽蓝的火焰,一口大锅正架在上方咕嘟嘟响着,伴随着打开的锅盖,一股热气蒸腾而起,弥散在空气之中。
  在这洁白的云雾里,苏荷身穿一袭白裙站在灶台前方,细心搅动着锅里的液体。某一瞬间,两种不同的白融合在一起,看起来如梦似幻。
  她就那样背对着江云,看起来没有任何防备,洁白的衣裙裹着她单薄的身子像极了一朵纸花。
  一步、两步、三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江云的心也开始了奇异的跳动,既是期待,也是恐慌。终于,在迈出最后一步后,江云已经贴到了她的身后,只要拔出刀刃,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结束这恐怖的一切。
  苏荷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手臂微微动了一动,似是发现了什么。江云心里一紧,握着刀柄的手也产生了轻微的颤抖。物理的手段真的能够毁灭未知的力量吗?江云无法确定那个猜测的真假,只是苏荷已经在步步紧逼,如果不采取任何行动只是引颈受戮,他的下场怕是要比那些死去的人惨烈百倍。
  江云不想死。
  眼下若是杀不死她,情况会不会变得更糟?
  正在江云犹豫的关头,苏荷似是彻底忙完了手中的活计,将tຊ要转过身来。
  不,不能让她看见这把刀!不能让她转过身来!
  江云的眼睛突然蒙上了一层血红,面对即将发生的变故,此刻的他不再犹豫,果断将刀从身后抽出,朝着苏荷的脊背直直捅了进去。
  “噗哧”一声,刀刃无比顺滑的刺进了苏荷的皮肉,没有遇到任何阻隔,像是刺进了一块黄油里去。
  这个诡异的触感让江云有些慌乱,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几乎是再明晃晃的告诉他,苏荷不是人。
  而就在刚刚,他亲自动手,朝着一个未知的生物刺出了一刀,想到这里,江云仓皇的拔出了刀刃,那刀身上却没有沾上半点血迹。只是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寒光。
  下一秒钟,苏荷慢慢转过身来,手中还端着一个青瓷碗,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变化,还是那个僵硬的微笑。
  可是那一刀刺的极深,深到已进直接穿透了她的腹腔,在她的腹部也留下了刀口,此刻大股大股的鲜血正从中渗出,濡湿了一截白裙。
  她似是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对江云所造成的伤口毫不在意,一面流着血一面自顾自又往前走了一步,脸颊上还带着微笑。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云觉得眼前苏荷的表情变得生动了许多,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人了。
  “老公,你醒啦,来吃早饭吧!”说罢苏荷递过来一碗红白相间的牛肉粥,江云没有理睬她的好意,伸手把那碗粥打翻在了地上。
  一声脆响,青瓷碗碎了一地,雪白的蛆虫从碗里爬出,挣扎几下后化做一地血水。
  苏荷的脸一瞬间变成了青白色,她瞪着眼睛,朝着江云开始不断的逼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吃?”
  回应她的是捅进心脏的另一刀。
  这一刀终于让她感受到了疼痛,苏荷低下头,看着心口处的鲜红,怔了片刻 又抬起头看着慌乱的江云,喉咙里不断吐出咯咯的笑声,慢慢的苏荷的脸色由青白演变为黑灰,整个人因为疼痛弯成了一张弓。
  她不再挣扎,整个身子弯折在地上,皱成了一团,血液不断的从伤口涌出,一如潺潺的溪流将那件白裙彻底浸透。
  江云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倒地后的苏荷并没有死亡,她的皮下冒出了凸起物,这些凸起物似是有生命,在皮肤下开始上下鼓动,带着通身的皮肤开始起伏。伴随着这起伏,苏荷全身的皮肤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皴裂,像极了那张被江云撕碎的照片。
  江云的心中萌发了此前从未有过的恐惧,他不知这个顶着苏荷脸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怪物,前半生所坚信的唯物主义在这一刻被彻底推翻。
  看着地下那不断扭动的怪物,再看看手中紧握的利刃,江云的眼眸中再次漫上猩红,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字——“杀”。
  于是他不再犹豫,挥舞起手中的刀处理起了眼前的残局。
  原来杀“人”和杀鱼没有什么分别!甚至还要轻松一些。
  某一瞬间,江云觉得自己变成了那个持刀杀夫的孟然然,一样的冷静,一样的熟悉。
  斑斑点点的血迹随着刀起刀落溅在了江云的脸上,渐渐的,这鲜红的颜色爬满了他半张脸,此刻的他看上去比怪物苏荷还要可怕几分。
  一切是那么的顺利,江云从卧室床下拖出了一个黑色的箱子,记不得什么时候买的,看着也有些熟悉,将将好够把苏荷装在里面。一切都是那么恰如其分。
  拎着这个箱子,江云走进了电梯。
  电梯内还是空空荡荡,明明是出行高峰,整栋楼却没有见到第二个人影。此刻的江云还保留着方才的亢奋,双手紧紧抓着那只箱子,眸中的红色早已消失不见。
  电梯平稳下行着,在经过第四个楼层时,映照出的影像多出了一个部分,是一只纤细苍白的手,紧紧捂在江云的眼睛上,再一眨眼那只手就找不到了。
  眼下这个装着苏荷的箱子自是不能胡乱丢弃的,又不能送到火葬场草草火化,思来想去,江云决意找个人迹罕至的郊外将这箱子沉入湖底。
  江云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抛尸地点,地处郊外,丛林密布,人烟稀少,更重要的是密林深处还有一片湖泊,最适合毁尸灭迹。
  跟着导航,在驾车数小时后江云顺利找到了这个地方,此时已临近傍晚。
  树木丛生,汽车确实难行,江云将车停在较为平缓的坡地上,拖着箱子下了车。诚然,这里虽少有人来,但是在停车的地方却留着两道极深的车辙印,看着这印记,江云突然有些不安。
  高大的树木遮蔽了天空也遮挡着视线,江云拖着那箱子,穿过密林,向那湖泊走去。
  随着离湖越来越近,水腥味也跟着越来越重。不知是不是错觉,江云觉得自己越来越费力,每走一步都比前一步更加艰难。所幸,这湖离他不算太远,在筋疲力尽之前,江云还是顺利到达了湖边。
  湖边水草格外茂盛,绿的近乎发黑。湖面水平如镜,只是湖水幽深,看着让人不适。江云蓄够力气,将那箱子高高举起,直直扔向了湖心。
  “扑通”一声,箱子打着漩涡沉入了湖底,湖面上照旧无波无痕,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江云凝视着湖面,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心悸。不过,终于结束了!
  江云丝毫没有发觉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多日前,他在这里埋葬了季云程,今天他又在同样的位置埋葬了苏荷。
  抬头看看天色,树荫将天空遮了大半,余下的那小半也失了光晕,布满了暗沉沉的云雾,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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