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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本应该是最为忙碌的周一,但葛玖堃一反常态的清闲。
  早晨来到体育馆之后,除了喝水和呼吸之外她什么事都没有做,她一直沉默的盯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像樽栩栩如生的雕像,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有时候你甚至难以分辨她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直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一个腼腆的男同事才出现在她的门口。他怀抱着空荡荡的大纸箱走进来,和葛玖堃打招呼的时候,那不自然的动作僵硬的像是个木偶。他tຊ眼神像星星一样闪躲着,为了活跃气氛,刻意准备了一个关于天气的话题。
  “这绝对是这一周里最暖和的一天,估计下午来的人会多一些。”
  但葛玖堃面无表情不作回应,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男同事只好放弃寒暄的打算。
  “他们担心你装不下,所以让我把这个送来。”
  他轻轻的拍了拍空纸箱,放下之后就很识趣的转身离去。但葛玖堃忽然叫住了他,这反倒令毫无准备他惊了一下。
  “帮忙帮到底吧,有些挂的太高了,帮我取下来放进去。”
  她盯着办公室右侧的那面墙说。
  “小意思,举手之劳。”
  那男同事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麻利的屡起袖子开始干活。那面墙上挂着鲜红的旌旗,用以感谢葛玖堃在每一年度为这间体育馆做出的卓越贡献,还有裱在玻璃框中的奖状,那上面她的名字紧跟在‘年度零差错员工’的标题后面。不过当他把一切收拾好端过来时,葛玖堃却果断的拒绝了。
  “你误会了,我不需要。”
  “可你刚才明明说……”
  “不是要带走,请把它们直接扔掉。”
  男同事很怀疑自己所听到的,他又扒拉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你确定吗。这些可都是你的荣誉。”
  “荣誉的前提是至少不被歧视。”
  葛玖堃的声音比冰冷的海水更加不近人情,男同事意识到自己最好乖乖的离开。他抱着箱子灰溜溜的走出房门时,停下脚步仿佛是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却只留下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又等了大概小半个钟头,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女人小心翼翼的走进了葛玖堃的办公室。
  那女人手里捏着一张纸条,进来前还确认了好几遍门牌。她正准备开口,却被葛玖堃抢先了一步。
  “你是那个来接替我工作的?”
  “呃,如果你姓葛的话,没错。”女人回答。
  “走吧,我带你去熟悉一下。”葛玖堃一秒都没犹豫。
  她带着女人走遍了体育馆的每个角落,告诉她所有场地的租赁价格,和每扇门的开关时间。在仓库里她们共同清点完所有的体育用具,她很熟练的展示了其中每一种的使用方法。她还教授那女人如何识别篮球上的防伪标志,提醒她要防范心怀不轨的人借走后用次品掉包。那女人一开始只是心不在焉的随便听听,后来逐渐被葛玖堃机器般的专业度折服,拿出小本子来用心的做着记录。
  “你简直是如数家珍,你到底在这里工作了多少年?”女人毫不掩饰自己的钦佩。
  “不长,还不到两年。”
  “果然人与人的能力是有差别的。”葛玖堃的回答令女人感到自卑,“如果我能做到这么好,我一定不会辞职,毕竟这些技能出去就全浪费了。”
  “我没有辞职,我是被开除的。”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这多少有些不近人情,我们都会犯错不是吗,他们应该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显然是希望用一些讨好的话来和葛玖堃拉近距离,但没有想到却弄巧成拙了。
  “我也希望是自己犯了大错,那样会舒服很多。但实际上从来没有。”
  此刻她们站在羽毛球馆里,和女人谈话的时候,葛玖堃正把散落的羽毛球插在一起,她把每一根羽毛的纹路都对齐,拼出一簇洁白圣诞树般美丽的艺术品。
  “那……”女人用笑容掩盖自己的尴尬,“是因为什么原因。”
  “难道不够明显吗。”
  葛玖堃说着把头发撩起来,露出那半张令她与众不同且永远无法摆脱的病态的脸。女人不动声色的吸了口凉气,倒着小碎步往后面退了半米。
  “这东西会传染吧。”
  “完全不会。”
  女人又很是刻意的贴近一些,用行动为她刚才不礼貌的疏远而道歉。
  “那我就不能理解了。”
  “我以前也不理解,但这种事情经历多了,我就意识到这才是人间常态。你是不是隐患并不重要,当他们觉得你是你就已经是了。他们会先给你些无关痛痒的表彰,显得你仿佛真的没有被另眼相待,接下来,与其花费精力给担忧的顾客们一个个解释,不如花费更小的成本,换一个看起来足够健康的新人。”
  葛玖堃冰冷的眼神令女人后背发毛,仿佛她是个该遭雷劈的贼,不费吹灰之力就偷走了对别人而言极其重要的东西。
  “那不是我的本意。”女人红着脸解释说。
  “但那是你的命,天生就比我要好的命。”
  交接完所有的工作之后,顶头上司拉着葛玖堃寒暄了好一阵子。他先是对她的敬业称赞有加,又找了个很蹩脚的理由,说她是年龄原因不再符合岗位要求,最后还说晚上给她举办了欢送会。而葛玖堃很爽快的答应下来之后,转身就离开公司往家里走。
  如果真的去赴宴,那岂不是给他们的良心帮了大忙,想到这里时她轻蔑的摇了摇头。要说那张可憎的脸有带给她什么好处,那就是她早就不再对旁人有不切实际的幻象。人们往往小看了自己的虚伪,在背弃你之后他们还希望听到你感谢的掌声。
  快到家的时候,葛玖堃发现自家楼下停着一辆价格不菲的汽车。作为一个对豪车没有太多爱意的女人,她并不知道车标上的两个‘R’代表什么,但光看那极具美感的造型和镜面一样丝滑的前盖,就知道它和停车场里的其他俗物们决然不同。
  葛玖堃习惯性的绕远一些,以免自己的指甲不小心在上面划出一道天价的伤痕。但没想到的是,车门忽然打开,里面的人冲她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
  从车里走下来的是个明显发福的中年男人,他独具特色的眼睛虽然是黑的,却能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蓝宝石般的光。他们两个人的年龄差距不大,但服饰差距巨大。男人昂贵的皮草和手工定制的皮鞋,还有粗壮的指头上那一排戒指,这富足的穿着和他的座驾相得益彰。
  突如其来的问候完全不在葛玖堃意料之内,她一时想不起来对方是谁,盯着男人的脸观察了许久。后者一直很配合的矗立在原地,骄傲的昂着头,像尊接受瞻仰的雕像。
  忽然葛玖堃的喉头像抽搐一样惊了一下,将信将疑的试探着问到:
  “康克诗?”
  男人用缓慢但确定的点头回应了她。
  “我真是大白天见到鬼了。”
  葛玖堃的表情和实验室的药剂一样,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一抹很明显的厌恶爬上了她的嘴角,往常那冰冷的眼神被打破了,某些热腾腾的仇恨在她的眉宇间飞速的聚集着。
  “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葛玖堃刀子般的语气完全不像是见到了好友,“我没兴趣再和你有任何交集。”
  “对于你的态度,我一点也不意外。”康克诗陈恳的把头低下去,他真的是准备好了,没有任何的错愕,仿佛这些话已经在他的牙齿上排队等了很久,“这都是我应得的,是我年轻时犯下的必须要赎的罪。所以我今天过来——”
  “你演够了吗?”
  “什么。”
  “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早在几十年前我就见过最真实的你,我知道你是什么货色,所以,刚才那段话没有任何一个字是你真正想说的,再见。”葛玖堃转过身去,不过想了想又接了一句,“不,别再见了。”
  “等一下行吗。”
  康克诗用请求的口吻说道。他从车子里拿出个带密码的手提箱,那箱子显然沉甸甸的,离开座位的时候,他的身子明显向旁边倾斜了一下。
  他打开了手提箱。里面装的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难以拒绝的东西,一箱子整整齐齐的顶额钞票,这无疑是世间唯一可以和极光媲美的色彩。但葛玖堃全然不为所动,没有流露出任何过于激动的神色。
  “我真的是带着诚意来的,你可以不原谅我。但请务必接受我的歉意。”
  “不要玩这些幼稚的手段了,你当我是白痴吗。专程来道歉?快省省吧。你又打什么恶心的主意了。”葛玖堃出乎意料的平静,仿佛那箱子里只是一沓过期的废纸。
  “你还是这么不给人台阶下。”
  “不说正好,反正我也不想听。”
  “等等。”康克诗很不自然的拽了拽衣领,他就像个被绳索套住的狐狸一样,被葛玖堃牵着走,“行吧,既然你喜欢开门见山。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我想和你老公聊一聊。”
  “我老公?我不记得你们认识。”
  “是不认识。具体内容暂且保密,那逼近是男人之间的对话。这个,权当你帮我引荐的见面礼。”
  康克诗的指头在钞票上有节奏的敲了几下。葛玖堃依旧不为所动,她只是双手抱胸很有耐心的盯着他的眼睛,直到他因为心虚把头低下去。康克诗的财富并没有tຊ帮他占据上风,他的对面是个过于冰冷的女人,很快,他的需求感便让他自乱阵脚。担心葛玖堃会再度离开的他,绷不住自己开始解释起来。
  “行吧,那我就更有诚意一点。是关于他大伯那间废弃的诊所,我打算把那屋子买下来做些商业投资。这总可以了吧,别问我具体要投资什么,毕竟市场是瞬息万变的。”
  “那屋子并不在他名下。”
  “不要紧,也许我可以先去看看。”
  “恐怕你要失望了。他今天很忙,下午还有家长会,短时间内不会回家。”
  说完之后葛玖堃便再次转身往家里走去,她取出钥匙开单元门的时候,故意磨蹭着没有真的插进去,但她用身子挡住不让背后的男人发现。她在进行一场豪赌,而很快时间就证明她赌赢了。心急如焚的康克诗跑过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实际上他并不重要,你肯定也知道那地方对吧,你带我去看看也可以。”
  葛玖堃真希望自己手里有面镜子,她太想让康克诗看看他自己狼狈的表情。那是一张下跪的脸,上面写满了哀求,正用无声的抽搐发出卑微的乞讨。葛玖堃冷冷的笑了,笑他的丑陋不堪,更笑自己得逞的如意算盘。
  “你绝对不是为了什么鬼扯的投资。”她斩钉截铁的说。
  “我再给你加五十万,对带个路而言,这已经是天价了。”
  为了不让葛玖堃离开,康克诗如同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死死拽住她,两只手环绕着勒住她的胳膊,恨不得把自己拴在她的身上,他的锦衣豪车在这一刻唯一的作用,就是令他看上去更加滑稽。那屋子就是个藏匿着一切可能的黑洞,吸干了他的理智,让他心甘情愿的抛弃自己的尊严。
  “别,别走。这次我全都告诉你,我对天发誓,再也不会有任何隐瞒。”
  他真的像模像样的伸出了三根指头。
  “那屋子里有一件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应该说对所有人都很重要,但若是为我所用其价值才真的是不可言喻。”
  葛玖堃还是如先前一样冷冷的不言不语,用沉默逼迫他继续往下讲。她闻到了鲜肉被炙烤时的独特味道,那是他的心正在自己的欲望里煎熬着。
  “一个……能回到过去的柜子。”他说的无比艰难,似乎吐出这秘密会把他喉咙割烂。
  “你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看来你也不知道你老公的秘密,怎么,你觉得我有必要跑来只为博你一乐吗?你难以想象我找了它多少年,久到我几乎不相信它真的存在,我本来都已经不抱希望了,以为它只是个邪门的恶作剧。但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没想到前几天我居然真的听到了它的消息。至于怎么得到的,我承认我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
  葛玖堃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令康克诗很是窝火,他滔滔不绝的讲,急于想去证明自己。他先前还藏着掖着不愿意吐露,现在却担心葛玖堃听不进去。
  “你别拿那种看白痴的眼神看我,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个高尚的人,但我脑子没有坏。你还记得当年的连环杀人案吗,那个送奶工,杀了侵犯你的神父,也杀了……我爸爸和我哥哥。”说到这里康克诗磕巴了一下,不过很快便调整回来,“但如果我告诉你,那送奶工是来自遥远的以后呢,我正是从她口中得知了自己的命运。她预言了我的未来,告诉我我会成为疆其最富有的人之一,如果没有她的指引,我绝对不会卖掉我爸爸珍藏的邮票,砸锅卖铁去开饭店。如果没有她的指引,今天我大概只是街上一个不起眼的无名小卒。”
  葛玖堃忽然脚下打滑跌倒在身后的单元门上。康克诗想要去拽她一把,却被她很抗拒的推开,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一个人慢慢的爬起来。这是不安今天第一次爬进她的双眸,没有人知道她的呼吸为何会突然如此急促。
  “就算这是真的,可你为什么还需要那柜子呢?你现在的钱多的几辈子都花不完。”讲话时她的胸膛一直在剧烈的起伏。
  “因为这并不是福报,更像是种诅咒。”
  康克诗的表情和他的话一样让人捉摸不透,他稍微歇了一下,把目光转向遥远的天边。那几朵自由的白云正以不易察觉的脚步相互追逐着,望着这再寻常不过的景象,他竟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穷人能从一粒米中感受喜悦,富人却因为更富的人而心生嫉妒。当你到我这个位置你才会明白,原来财富是一场一旦开始就永远无法停下的比赛。”
  葛玖堃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我没有义务配合你的炫耀。”
  “你真的误会了,请相信我,以我今天的财富,你已经没资格被我炫耀了。”康克诗一本正经的继续往下说,
  “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滑稽。当我获得的越多我未获得的也就越多,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很成功,相反,却常常被不甘心折磨的睡不着觉。因为我渐渐意识到,我和金字塔尖上的人之间唯一的差距就是机会,那些世界级别的首富,他有比我多长一个脑袋吗?没有。也没有多长两只胳膊。他们之所以更加成功,只是因为踩上了历史的机遇。”
  “你什么意思。”葛玖堃的脸上挂着难以置信的讥讽,“你不会是觉得自己能成为亚洲的盖茨吧?”
  “有人规定我不可以吗。”
  “得了吧,你不懂任何科技,怕是连电脑都没有组装过。你除了野心以外什么也没有,你就是个投机倒把的商人。”
  “噗。”康克诗唯一的回应就是不屑的笑笑,他的心脏被厚厚的钞票糊住了,唇枪舌剑根本伤不到他分毫。“你说得对,可世界就是由商人建立的呀,耶稣都是个商人,只不过他贩卖的东西没法用盒子装罢了。”
  说到这里,沉溺于憧憬之中的康克诗才意识到他把谈话变成了一场演讲。随后他收敛了很多,但浑身上下却浮现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态。能把这沉甸甸的秘密说出来,本就是种自我救赎,财富并没有赋予他自由,他不过是从物质的奴隶变成了精神的奴隶。
  稍作喘息之后康克诗接着说。“不需要太久,只要能让我回到改革开放的初期,那个遍地是黄金的年代。很快,我的名字就会频繁的出现在电视上。只要让我重新来一次,我绝不会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小小的疆其县里。”
  “怪不得你今天出门不带保镖。”葛玖堃瞄了眼那辆空无一人的豪车,“你怕是不放心任何人,生怕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会捷足先登。”
  “对,你说的全对,一个字都没错,我已经彻底坦白了,这下你满意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我等了这么多年真的一天都等不下去了。”
  葛玖堃已经把失去工作的怨怒抛到了脑后,当这个地位和身价都高高在上的男人一遍又一遍的有求于她,像条饥肠辘辘的老鼠一样。那种阴暗的愉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但我从来没说过自己知道地方啊,你信任错人了。”
  “你他妈耍我!”康克诗面露凶相,牙齿如矬子似的来回的摩擦。
  “明天再来吧。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我老公一定不会带你去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葛玖堃头也不回的上楼,把那个身价过亿的男人孤零零的丢在寒风之中。而关紧家门之后,确认外面的人再也无法听见她的声音,葛玖堃瘫坐在地上抽搐着哭了起来。刚才只差一点她的情绪就要决堤了,即使是此刻,她也捂着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这世界上除了她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要多么努力才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滚烫的泪水划过她脸上丑陋的白斑,犹如星辰划过最纯粹的荒野。
  她知道眼下还有比哭泣更为重要的事情,所以没过多久就强撑着爬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凑到窗边往下看,做贼似的紧紧贴着墙,用窗帘遮住自己以免被人发现,当看到楼下那辆豪车已经不见踪影,她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
  紧接着她跑到家里放钥匙的小抽屉翻找起来,她清晰的记着丈夫晚回家那天把什么东西放了进去,虽然她不认识那钥匙,但她认识自己家的,排除一切眼熟的之后她很快就把它筛了出来。
  随后她一刻都不敢耽误,从客厅里翻找出三瓶白酒和一个火机,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打上一辆车直奔目的地。不到半个钟头,火急火燎的她就已经穿过小半个城市,站在了废弃诊所二楼的柜子前面。
  “我,我会把你,把你带回来的。”
  她颤抖着喃喃自语,和一个完全看不见的人对话。接着她拧开盖子,把高度的烈酒坚定地撒在柜tຊ子上,然后往后推了两步,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上掏出了火机。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有人撞开她刚才没有关紧的门冲进了屋里。紧接着便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等葛玖堃回过神来,康克诗已经带着满腔的怒火如恶鬼一样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这个贱人,我就知道不能信你。”
  他步步逼近,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掐断她的脖子。但葛玖堃只是镇定自若的打着了火机,这举动比所有言语上的威胁都有效。康克诗立刻收起了一切放肆的举动,从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猛虎变成了温顺的猫。
  “求你了,不不不,千万不要。”
  康克诗举起双手做着投降的动作,老老实实的往后面退去,用带着哭腔的嗓音向这个握住他命门的女人求饶。
  “你知道吗,我花了很多功夫把它们全背下来了,过去几十年里重大的金融机遇,楼市抄底,互联网的兴起和证券市场每轮牛市的起点以及那些旗手股票,它们现在都在这里。”他用力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远不是几张小小的彩票可以比拟的,只要能让我回去,全世界都再也不会忘记我的名字。”
  看见葛玖堃手中残忍的火苗并没有熄灭的意思,反倒离酒精越来越近,康克诗双腿一软像条卑微的蛆虫那样匍匐在地上。
  “我们可以合作。我知道你瞧不上刚才那点钱,行,是我该死,我做得不对,我用它们羞辱了你。”
  说着康克诗就毫不犹豫的抡起巴掌,在自己脸上扇了几个响亮的耳光。
  “但只要你别冲动,我向你保证你的后半辈子会活在天堂里。那绝不是几个亿的小钱,是一笔你和我都从未见过的浩如烟海般的财富。”
  说了这么久,康克诗自认为葛玖堃多少会有所触动。但那一声轻蔑的冷笑,又把他拽回了现实。
  “我们两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貌似你误以为我原谅你了。但我还真不是那么健忘的人啊,若给了你机会,我大概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葛玖堃就是一座有血有肉的冰雕,连鼻翼间的呼吸都是阴冷的。
  “胡说,怎么会呢。”
  “怎么,自己说过的话你都忘了?‘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骨头全都掰断’。”
  康克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的呼吸仿佛都凝固住了。嘴唇因为牙齿的抖动而不停地打颤,火苗在他的双眼中摇曳,乍一看仿佛是他的灵魂在瞳孔中瑟瑟发抖。
  “就像你有无数个必须要得到它的理由,我也有很多个必须要毁掉它的理由。而其中一个,就是决不能让你逞心如意。”
  说罢葛玖堃毫不犹豫的松开手,那火苗义无反顾的坠落,房间里顷刻间燃起一片汹涌的火海。康克诗如失了智的野兽一样嚎叫着冲过去,他拼命的想要灭火,把衣服脱下来使劲拍打,但那货真价实的皮草反倒助长了烈焰的燃烧。火势蔓延到了他的裤子上,在他的肩头窜动,但他却无暇顾及,他的眼里只有柜子,仿佛那是人生存活下去的唯一价值。
  很快他绝望的意识到大火无法扑灭,在嘶吼着下定决心之后,他做出了一个非常疯狂的举动。没有退缩,他扑向了那火焰的中心,滚烫的火舌毫不留情的将他包裹,巨大的痛苦使他发出凄惨的呻吟,而他强撑着打开柜子然后滚了进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葛玖堃头脑是麻木的,直到高温刺痛了她的手掌,她才意识到自己需要逃跑。当她踉踉跄跄的从堆满杂物的巷子口走出来,身后传来响亮的破碎声,那是猛烈地火焰刚刚击碎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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