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博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应了声好。
“就由侍卫护着,在外围跑跑马。如若能猎些幼兽回来,足以显示你这些日子是用心学了的。”
不论李紫杉方才所言仅仅只是说辞,还是真心悔过,他想李紫杉能有如此凌霄之志,总该给个机会的。
大公主或许能回头是岸。
作为一位父亲,他由衷期盼着牧谷口中的预言,或许不会成真。
正在这时,骏马的嘶鸣携带着男子的笑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温情画面。
“庄大人,你迟迟不肯上马,是不是怕了?”
庄路回头,凉国太子和二皇子于高头大马上垂眸看着自己。
瞧这架势,早先一国储君在听政殿前丢的面子,在围场上是势必要找回来的。
臣子针锋相对时退半步,家国气势上便会弱一分。
庄路食君之俸禄,立志要富国安民,脚下坚如磐石,因而这半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退!
眼前二人的出现均在庄路意料之内,他不疾不徐地行了一礼:
“两位殿下形影不离,难道围猎时也要守望相助吗?”
凉国二皇子齐斌斌闻言嗤笑一声:
“那是自然,庄大人是没上过猎场吗?靠近猎物时一人围堵,一人射杀,是再自然不过的策略。”
庄路点头:“如此,在下也得找一同伴才公平。”
“这有何难?”齐斌斌环顾四周,挑衅道,“堂堂晋国,不会找不出第二个有胆量同我们兄弟俩比试的人来了吧?呵,还真是可笑。”
这个齐斌斌讲话实在不堪入耳,他怕是忘了凉国军队被大晋打得节节败退的时候了吧?
周边席位的臣子们脸上都有愤懑之色,下意识地探头去寻沈大将军,却一时没能找到那拥有魁梧身型的战场定海神针。
既然大将军不在…剩下的人犯了难,瞻前顾后,一时竟然真的无人敢站出来。
他们听闻凉国二皇子年岁不大,却能征善战。
两方对垒要是赢了还好说,万一输了…丢人可就丢大发了,到时候连官帽保不保得住都说不准!
寂静中,只听后方爆呵一声:
“沈景荣,给老子上!”
镇国大将军沈兴朝穿戴着盔甲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像拎小鸡仔一般,从席间拎起他的儿子沈景荣就往中央空地上扔。
那沈景荣猝不及防地被扔出去,半空却一个鹞子翻身,腿脚稳稳落在地上,手中杯酒未洒。
这小子身手不凡,依稀有当年沈大将军的风采啊。
庄路眯了眯狐狸眼。
又想起满月宴上,牧谷说过,沈景荣表面上看着是个倜傥风流的少年,实则深藏不露,且胸有丘壑。
须臾之间,便有个一石三鸟的计划在庄路脑海中成形。
沈景荣嘴角漾出一抹苦笑:“老爹,我也没说不去啊!等我喝完这杯酒自然会出手,您行事也太粗暴了!”
“废什么话!”沈将军自是了解儿子的,往他背上用力一拍,朗声嘱咐道,“别给老子丢脸!”
“那是自然,您老就瞧好吧!”
沈景荣把头发潇洒往身后一甩,行至庄路面前抱拳,少年肩膀宽阔,挺拔如松,瞧着便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庄路二话没说,命小厮牵来良驹,两人又挑了趁手的弓箭,各自翻身上马。
李紫杉也换了套骑射服,昂首挺胸地坐在她的纯种汗血宝马上。
只是身后还乌泱泱跟了一大群人,那是被苏贵妃特意派来保护公主的侍卫们。
齐斌斌勒着缰绳经过他们,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只有那匹马还能看。绣花枕头,不堪一击!”
周围人怒目而视,特别是侍卫们,哗啦啦闪动着手中的长刀示威。
沈景荣却半分不恼,玩味地瞥了眼过去,随即很快收回目光,嬉皮笑脸地问庄路:
“大人,您往日一般能狩得多少猎物?”
“没狩猎过。”
沈景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没狩猎过。”
“呜——”
号角吹响,浩荡的人马如离弦的箭般倾巢而出。
身着黑色劲装的杜秦锵就在前方,庄路死死盯住他,在呼啸的风声中朝沈景荣低吼:
“跟紧我!”
“好!”
沈景荣稳坐马背,如行云流水,迅速而平稳地跟在庄路身后。
回想起自家高堂每每提及庄路此人的时候,总是难掩欣赏。
父亲曾说,庄大人的容貌和驸马身份是他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东西。沈景荣问,还有什么比这两样东西更珍贵的?
那时候的沈兴朝抬头仰望着碧空穹顶,铿锵有力地吐露了两个字:
傲骨。
沈景荣知道,这同样是父亲毕生之所求。
虽然在听闻庄大人从未狩猎,却敢应战和凉国皇子比试的时候,他有过一瞬间的头晕目眩,但现下细细品味,倒也觉得这样的人物的确不负父亲的称赞。
人群没入密林后很快四散而开。
杜秦锵自觉骑射之术炉火纯青,故而没与任何人结队,只带了一个负责捡拾掉落猎物的小太监,单枪匹马地独自行动。
但不知是命犯太岁,还是流年不利,凡是被他盯上的猎物,总会在临门一脚之际,莫名地被他人抢先。
就如同现下,杜秦锵好不容易发现一只猎豹在林中穿梭,皮毛锃亮,迅敏异常。
他眼前一亮!
如若猎得这头豹子,定能取得今日魁首!
他取出弓箭,瞄准猎豹,然而,就在即将松手射箭之时——
嗖!
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直地射中了豹子的脖颈,它猛烈挣扎了几步,可惜那箭实在又快又急,洞穿了整段皮肉。
很快,那豹子便哀鸣着倒地不起。
杜秦锵缓缓放下手中弓箭,神情阴鸷无比。
算上这回,已有大大小小的不下几十只猎物,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跟前倒下。
每一次都是如此,不管他如何费力追踪埋伏,永远都有人比他更快出手,将本该属于它的胜利果实夺走!
当沿着血迹寻去,却总是慢对方一步,地上只留几串杂乱无章的马蹄印,射箭之人早已隐匿无踪影。
小太监猫着腰悄声问:“杜公子,这猎豹明明是您先看着的,射箭之人又不见了,几次三番实在惹人恼怒!不如我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