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大爷正自上而下地严肃盯着她，吓得苏艾浑身一抖，喉咙干涩。
　　“……您……您还有事吗？”
　　“这首歌不能这么唱，应该是很有力量的！”
　　黎大爷义正言辞地纠正她，“主题曲必须要突出迪迦拯救世间的决心和意志力！”
　　哦，是了，这首歌是《迪迦奥特曼》主题曲。
　　之前听了一耳朵，也没太在意就哼唱出来，难怪有点耳熟。
　　苏艾性子温软，从不敢也不愿与人争执。
　　既然黎大爷不喜欢听，那就出去再唱好了。
　　小心快速地瞄了黎大爷一眼，正居高临下盯着她，表情严肃，好像监考老师抓到有人作弊。吓得苏艾慌忙低下头，继而绕开他，小碎步快速往外走。
　　“哎哎哎，你这孩子咋还不理人呐？”
　　黎大爷追上来拦住她，“我跟你说的你没听见啊？”
　　“对……对不起，我……这……这就走。”
　　“不行，得按照我说得再重新唱一遍。”
　　“我唱……唱得不好听，”苏艾声音颤了下，小声哀求：“不……不唱了吧。”
　　“唱，唱完才准走。”
　　正值下午4点多钟，太阳下山，背后空调冷飕飕的。偏偏这会四下无人，求救无门。
　　苏艾又冷又怕又气，双手直哆嗦。
　　一大把年纪，咋还能这样欺负人呐？不喜欢听可以不听的。
　　可她又不敢真和人高马大的黎大爷这么说，只得咽下喉咙里的酸意，失落地小声哼唱起来，还要分心注意着黎大爷的反应。
　　但人紧张的时候，做什么都是越做越错。
　　“还不如刚才好听，重唱。”
　　苏艾僵在原地，咬着唇，半晌没言语。
　　黎大爷倒背着手，高扬着下巴，垂眼悄无声息地瞥了眼苏艾，语气软了几分，但仍板起脸，“再唱一遍，就让你走。”
　　苏艾依旧没出声。
　　心里委屈。
　　先是面试嫌她没用，后又嫌她唱歌不好听。她惹不起想躲着也不行，怎么做在他眼里都是错的，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老人……
　　越想越难受，眼里泪意涌出，苏艾想忍没忍住，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哎哎哎，咋还哭了，我又没欺负你。”
　　一看小姑娘哭得抽抽嗒嗒的，黎大爷的气焰瞬间矮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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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瞧，欺负人了还不承认。
　　苏艾更委屈了，哭得泪眼朦胧，抬脚就要走人。
　　黎大爷下意识要拦，没来得及只拽到苏艾的帆布包。帆布包被扯得倾斜，随即一摞A4纸如雪片般散落满地。
　　那是苏艾准备的面试资料，上面密密麻麻作了各种颜色的标注，字迹工整，字体娟秀。
　　黎大爷弯腰捡起脚边的一张，快速浏览完，目光隐隐露出一抹复杂。再看下苏艾时，透着些许不自然。
　　怪他。
　　怪他先入为主了。
　　之前辞退的那两个小姑娘都是托关系进来的，上班整天抱着手机不撒手，脏活累活什么都指望不上。稍微说重两句，就又哭又闹地，烦得很。
　　今天这小姑娘也娇娇弱弱，长得怪好看的，黎大爷以为又是个好吃懒做的。
　　但瞧着这么一摞准备资料……
　　“这是怎么啦？”Lisa快步走过来。
　　Lisa跟CoCo关系不错，CoCo最近忙，就交代她等苏艾面试完，多费心照看下。见苏艾去洗手间迟迟未回，就寻过来看看。
　　黎大爷直接背过身去，不理人了。
　　接过Lisa递过来的纸巾，苏艾边擦眼泪，边简单解释：“黎大爷说我唱歌不好听，不唱好听了就不让我走。”
　　越说越委屈，后面不禁染上了哭腔。
　　“好听！”
　　“你唱歌好听。”见苏艾又哭了，黎大爷难为情地挠头，大嗓门变得小小声：“其实，我就想……再听你唱一遍。”
　　“啊？”Lisa诧异。
　　“？”苏艾也很诧异。
　　人依旧沉浸在悲伤中，懵懵看着他，长睫上挂满晶莹泪珠。
　　“我就是想……再听一遍。”
　　黎大爷老脸一红，期期艾艾地承认了错误：“不是因为你面试表现不好拒绝你，之前那两个小姑娘太麻烦，所以故意的……”
　　“……”
　　苏艾哽咽地又抽了下，欲哭无泪。
　　难怪CoCo说这黎大爷脾气古怪……
　　“那黎大爷，这歌总不能白听吧？”
　　本以为苏艾面试失败，Lisa连安慰的话都想好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她递了个眼神，可惜苏艾没看懂，懵懵地看了看她，但也乖巧地没说话。
　　Lisa无奈，只好自说自话：“您看呐，苏艾既然这首歌唱得好听，那其他歌肯定也难不了。要是以后一起工作，不就能经常听她唱歌了吗？”
　　说着，又Q苏艾，“是吧，苏艾？”
　　“……嗯，我唱歌还可以。”苏艾实话实说。
　　“你还会唱什么？”
　　黎大爷往后快速瞥了眼，似乎还在不好意思。同时霸道地一把抢过她手里其他的准备资料，厚厚一叠，低头快速翻看起来。
　　一番老顽童举动，整个人亲切许多。愿意翻看资料，是明显愿意接受她的信号。
　　两个好兆头叠加在一起，苏艾忽然就没那么怕他了，脑子也变得灵光。
　　心想他喜欢动画片，于是报得歌名都是动画片主题曲。
　　“行吧行吧，勉强考察你一段时间。”
　　黎大爷一听歌曲名，背着俩人，绷紧的脸藏不住笑了。但表面上仍是十分傲娇得摆摆手，倒背着手大步流星走开。
　　那叠资料，也理所当然地全没收了。
　　看在苏艾眼里，这黎大爷更像被糖哄住又不愿承认的小朋友，不好意思地逃掉了。
　　“成啦，哈哈哈……”
　　Lisa开心地拉着苏艾，“恭喜你，苏艾，你被录取啦！”
　　苏艾被摇得有点晕，感觉更像做梦了。
　　她被录取了？
　　她，苏艾，社恐，找到工作啦？？？
　　失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谢。结果Lisa却说是苏艾帮了她大忙，具体缘由却不肯多说。
　　天知道上面下达死命令，让Lisa她们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找到给黎大爷打下手的人！至于原因，她们这种底层小员工不得而知。
　　但唯一肯定的是，黎大爷来头不小。上班看动画片就能拿工资，见谁不顺眼还时不时数落两句，然后还得好吃好喝供着。
　　可偏偏他和谁都走得不近，有人曾八卦整个V资本的姓氏，都没找到第二个姓黎的，果然大佬都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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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Lisa愉快道别后，苏艾边跟CoCo报告好消息别往外走。
　　走出大门口，一步三回头，频频看着20层顶楼上那硕大的银灰色V字型logo傻笑。
　　这就是她以后工作的地方啦。
　　还是和CoCo一起，Lisa也很好。
　　还有，许北河。
　　年纪轻轻就能经营这么大一家公司，而且业绩斐然，可真厉害。
　　难怪上次在西餐厅帮她答疑解惑，说起来头头是道。称赞他是学神，都有点评价过低了。
　　能成为他的朋友，甚至是临时女友，何其荣幸？
　　虽然，只是个冒牌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总算可以对父亲有个交代啦。不用再受制于苏薇薇，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头顶乌云遮日，世界呈灰白色，苏艾却从潮湿空气中浅品出一份超然物外的诗意。
　　CoCo决定好好庆祝一番，说晚上要订红酒和牛排。苏艾也应景地订了两束向日葵，为生活添点新生机。
　　可惜天不遂人愿，人刚到家楼下，就被Lisa遗憾通知：“苏艾，你可能暂时不能来公司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