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萍见女儿笑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笑问道:“老爷怎么来了?”
宁川轻咳一声:“如今姝颜回来了,我思考良久,决定让她住在雁云院。”
“什么?”宋秋萍一惊,平日菩萨一般的脸瞬间冷下来,眉毛拧起,叹道:“老爷当初还说柔儿想要什么都有,如今不过是一间院子罢了,柔儿在病中就要被赶出去。”
宁萱柔尚且还红着的眼睛又落下泪来:“是柔儿哪里做错了吗?柔儿自知不如姐姐懂事,可是这院子柔儿都已经住了十年了,姐姐连个院子都不肯施舍给我吗?”
“这……”
宁川心中本就不坚定,妻女的柔弱无助更增添了他的犹豫,不知要说些什么劝慰,转头看向门外:“姝颜,你做姐姐的,就把这个院子让给柔儿吧。”
床上的两人这才知道门外还有个人。
宁姝颜踱步入门,尚未站定,就见宁萱柔着一身素白的寝衣走下床,泣不成声道:
“姐姐就这么容不下柔儿吗?在王府内,柔儿看姐姐已经什么好东西都有了,为何连这样小旧的院子都要夺走?”
宁川忙上前一步扶住宁萱柔,心疼道:“柔儿快上床,地上凉tຊ,莫要光着脚站在地上,你这身子还生病呢。”
又对宁姝颜道:“你是个姐姐,理应让着妹妹,况且柔儿说得对,你都在王府享福那么多年了,不差这一个院子。这事儿就算了吧!”
宁姝颜冷眼听着宁萱柔和宁川惺惺作态的一番话,只觉好笑,
“父亲,我竟不知道这世上原来是谁不可怜谁就该让步的。什么算可怜?什么算享福?我五岁丧母,只能住在外祖父家里,小时候天天被人嘲笑是没有娘的孩子,我不可怜吗?妹妹她自小没有离开过父母身边,锦衣玉食的养着,她不享福吗?”
宁川一时语塞。
宋秋萍嗫嚅着嘴道:“话不能这么说……”
宁姝颜一记冷眼盯过去,隐约带着肃杀之气,宋秋萍刹那间噤声。
“父亲,女儿也不愿逼迫父亲,让父亲和妹妹伤心,只是实在心疼父亲这些年来的辛苦,既然妹妹实在不愿意就罢了。”
宁姝颜放平了声音:“月琅,给外祖父飞鸽传书,我已经平安到京城,一切安好,只是宁府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在外头另寻宅子住下。”
“是,小姐。”
月琅脆声应下。
宁川忙高声叫住:“且慢!”
“父亲还有何事?如今不是正合妹妹的意吗?”
“你这孩子,宁府就是你的家,哪有住到外面去的道理?”宁川惨淡的脸上挤出一抹笑,看着愈发不堪。
“只有母亲为我准备的院子是家,如今既然不让我住,那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姐姐……”宁萱柔仍要说些什么,被宁川粗暴打断:
“行了!不就是一间院子吗?这本来就是你姐姐的院子,你早就应该搬出去了!”
宁萱柔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宁川这样大声责骂,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宁姝颜好整以暇地看着不久前还同心协力、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在利益面前分崩离析。
“还愣着干什么?快搬!主院后边不是还有个落霞院,就到那里去!”
门外的一群小厮听见宁川的喊声,不敢有丝毫懈怠,一股脑儿地涌进来,有的抬着衣柜,有的搬首饰匣子,有的收拾字画。
“别动!都别动!这是我的东西!这是我的屋子!”
宁萱柔看着不过片刻就混乱不堪的房间哭喊。
那落霞院虽然是整个府中除了雁云院以外最好的院子,可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她不要去过那样的生活!
宁川听着尖利的声音心中烦躁,向床边的丫鬟喊道:“还不快扶你家小姐过去!”
“爹爹!”宁萱柔想拽住宁川的衣角,被宋秋萍拉住。
“柔儿听话,听话,跟娘来,娘带你一起过去。你爹爹的安排自然有道理,听话。”
宋秋萍心中再清楚不过宁川的本性了,自私自利,在官位和名声面前,女儿、亲情都算是什么东西,此刻如果宁萱柔继续在那里吵闹,只会让他更加厌恶,到时候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走出雁云院,宋秋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白霜晴那个没脑子的东西竟生了这么个聪明的女儿,原本还小看她了。走着瞧吧,才刚开始呢。
月朗风清
经过中午的喧闹,此刻的寂静尤为美好。
宁姝颜独倚凭栏,时不时的拿起一块蝴蝶酥,脸上一派恬淡幸福。
“小姐,都收拾好了。”月琳上前道。
“辛苦你们了,这一下午全靠你们帮我盯着,不然光这府里的人动我东西,我还真不放心。”
月琅笑嘻嘻靠坐在宁姝颜身边,也拿起蝴蝶酥咬了一口:“不辛苦不辛苦,小姐的宝贝就是我的宝贝,我看着自己的宝贝一点也不辛苦。”
“你个小丫头,连我也敢编排。”
宁姝颜佯装恼怒,伸手要捶月琅。
月琅躲到月琳身后,探出脑袋笑道:“小姐打不到我。”
“好啦。”月琳无奈,任由她去。
“小姐,你今日这样威胁老爷,万一今后给你使绊子咱们如何应对?毕竟暗箭难防,这府里又没咱们的人。”
月琳的发问让月琅也安静下来。
宁姝颜闻言蹙眉沉思,良久没有回答,看着琳琅二人愈发凝重的表情,她轻笑出声:
“傻丫头,我逗逗你们,还真信了?”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在月琳月琅的眼前晃了一圈:“看这是什么?”
“王府兵牌!”
二人异口同声道。
“没错!外祖父不放心我一个人,所以这次护送咱们前来的一百侍卫,今后就留在京城了,我已经让领头的给他们排班了,到时候轮流守着咱们院子,你的宝贝一个也丢不了!”
最后一句话对着月琅说,尾音拉长,话语中都是戏谑。
月琳这才放心下来,安平王府的侍卫都是在战场厮杀过的,个顶个是精兵强将,有他们在,不会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