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不要脸，真不要脸，搞破鞋！”王金花绕过男人，伸出手来掐林语。
　　男人一把搂住林语，把王金花狠狠推开。
　　“我也不认识他。”林语嘟囔了一句。
　　这男人神出鬼没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不认识他，他跟着你回家来？”林长贵气得头顶冒烟。
　　这男人除了长得高点，哪点比村长那傻儿子强。
　　瞧瞧门外那自行车，都破破烂烂的。
　　身上穿的这衣服，还破个洞，家里不知道穷成什么样。
　　要是家里有钱，死丫头看上就看了。
　　就这种破落户，嫁过去肯定一分钱彩礼得不到。
　　没有彩礼，怎么给志成存老婆本。
　　这次逃婚，害家里白白损失一千多。
　　这些钱，统统要从她身上赚回来。
　　就算不嫁到村长家，也不能嫁给穷小子。
　　王金花和林长贵越骂越难听，男人捡起两块又黑又臭的抹布，往两人嘴里一塞，世界总算安静了。
　　王金花和林长贵腮帮子鼓鼓的，眼睁睁看着男人带着林语离开家门，那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在可恨。
　　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他们胸口的气上不去又下不来。
　　“都怪你！都怪你生的好女儿！”
　　林长贵拔出嘴里的臭抹布，把火气发泄在王金花身上。
　　夫妻俩谁也不肯让谁，在家里掐起来。
　　男人和林语来到一个无人的小山坡。
　　“谢谢你又救了我。”
　　林语挣脱开男人的手掌，第一次被异性拉手，怪不好意思的，耳根子都红了。
　　男人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不好意思地撇撇嘴。
　　“你的摩托车呢？”林语对男人的红色摩托车印象很深。
　　90年代，铃木太子摩托可是摩托车中的豪车，售价超过两万。
　　在整个安宁县都没几个万元户，更别提见这种摩托车了。
　　能骑上这种摩托车的，非富即贵。
　　“开到县城没油了，随便借了辆熟人的自行车骑过来。”男人淡淡地说，不以为然。
　　“还摔了一跤……”男人扯扯破掉的衣服，自行车太旧了，骑山路不好骑。
　　“哦。”林语着实有点怕这男人，他表情冷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点尴尬。
　　“穷山恶水出刁民。”男人望着山坡下的小山村，想起刚刚那对父母的嘴脸，不由得冒出这句话。
　　“我们双岭村还是有好人的，比如我大伯，比如我小姑。”林语不希望外人看低自己的家乡。
　　“那你父母呢？”
　　“他们……他们……”对于父母，林语实在说不出好话来。
　　“给你防身。”男人递给林语一个小瓶子，上面写着辣椒水。
　　小丫头，下次有人欺负你，可没这么好运气碰到我了。
　　这辣椒水带在身上，总能唬唬人，找到活命的机会。
　　“谢谢……”林语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她知道是好东西，价格肯定不便宜。
　　说着就要从衣服内侧口袋掏钱给男人。
　　得亏自己缝了个小口袋，把钱藏在这里，才没被母亲发现。
　　她只留了50在身上，其他的都放在小姑那里。
　　“你那三瓜俩枣的，得了吧。”男人语气冰冷，似乎有些不高兴。
　　林语作罢，有些怕这眼前人，心里觉得欠他大人情了。
　　“早点离开这里吧。”男人又冷不丁冒出一句。
　　生在这样的家庭，迟早会被父母坑死。
　　“我还要读两年高中才能考大学。”林语有点丧气，两年实在太漫长了，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离开。
　　“改革开放了，也不一定非要上大学才能出人头地。”男人拍拍屁股走人，晚上还有事。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林语没想到男人这么快就要走了，对着那高大的背影喊道。
　　救了自己两次，多少得知道人家叫什么，往后好报答人家。
　　“我叫黎慕。”男人回过头，深深看了丫头一眼。
　　……
　　“宝贝女儿，你这是摔哪里了？”张莲看着女儿满脸牛粪，一瘸一拐拖着笨拙的身子，心里着急得不行。
　　自己就这么一根独苗，能不心疼吗？
　　刚刚出门还好好的，这才多久，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走，妈给你洗澡换衣服。”张莲捂着鼻子，这牛粪味也太难闻了。
　　自己是个爱干净的人，看到这脏兮兮的女儿，心里膈应得慌。
　　得亏是自己女儿，要是换成别人，早就离他远远的了。
　　这女儿也真是，大周末的不在家好好写作业，非要去找同学玩。
　　这下好了，搞得这一身……啧啧啧。
　　“妈，连你也嫌弃我是吧？！”林子言看着母亲皱着眉头，心里十分不爽。
　　被堂妹打了一个巴掌，又摔到牛粪里，心里够憋屈的了。
　　本想找堂妹好好算账，但是那个高高大大的野男人护着她，自己实在有些怕。
　　看小叔和小婶被破抹布塞了嘴，自己吓得赶紧跑回来，生怕那男人也给自己的嘴塞上。
　　那抹布多脏多臭啊，平日里看小婶拿去涮尿盆的。
　　塞在嘴里那滋味，不就是吃屎吗？
　　想想就觉得恶心。
　　自己在外面受了这天大的委屈，回到家母亲还嫌弃自己。
　　这日子真是法过了，学堂妹离家出走好了。
　　“宝贝，是妈妈不好，明儿个妈给你买新衣服穿，好不好？”张莲知道女儿介意什么，也知道女儿喜欢什么。
　　女儿什么都好，就是这自尊心强又敏感。
　　只要自己表情或语气稍微不好，她都能拉下脸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这娇滴滴的性格。
　　打不得骂不得，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
　　女孩子嘛，总是要多宠着的，娇气些也没什么。
　　越是娇气的女孩子越惹人疼爱，女儿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我要棉衬衫配牛仔裤，牛仔裤不要喇叭的，要宽松的。”林子言嘟囔着嘴。
　　堂妹今天身上穿的那套，自己喜欢得不得了。
　　镇上都是些的确良、喇叭裤，真是土得掉渣。
　　堂妹身上那样式的，看起来很洋气。
　　要是自己有一套，穿去学校，可不让那些女同学羡慕死。
　　“好好好，听你的，我的小祖宗。”张莲也不清楚女儿说的棉衬衫和宽松牛仔裤是什么样式的，但也只能答应下来安抚女儿的情绪。
　　若是自己拒绝，女儿高低得大闹一场。
　　一边说一边带着女儿去洗澡，看到她膝盖上血肉模糊，心疼得直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