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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芙不死心,又咚咚跑到隔壁房间询问侍候桑老夫人的李嬷嬷,是不是她清洗了药罐子?
  李嬷嬷神色自若的说是。
  绿芙急急追问她将药渣倒往何处?
  李嬷嬷说她已按当地风俗将药渣倒去一里开外的大路。
  桑老夫人听完疑惑的询问绿芙,问得这么详细做什么?
  绿芙“噗通”跪地哭诉道:“求老夫人为我家小姐做主,揪出下毒谋害她的真凶。”
  桑老夫人失声惊问:“绿芙,你从何判断有人下毒害如烟?”
  “回老夫人,据奴婢所知,今早曹郎中给小姐开的药方并无乌草这味药材,可方才林郎中却诊断小姐中了乌草之毒。
  奴婢想去厨房拿药渣给林郎中察看一二,谁知李嬷嬷倒了药渣还将陶罐洗得一干二净。
  老夫人不觉得这也太巧合了些?”
  李嬷嬷闻言理直气壮的道:“老夫人明鉴,老奴跟随您几十年,自然知道表小姐在您心底的份量,老奴怎么可能下毒害她?”
  桑老夫人和声附和:“绿芙,老身信得过李嬷嬷,也许此事另有隐情,你且先下去好好照顾如烟,她中毒一事,老身不出两日便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绿芙得了老夫人保证,也不好继续纠缠下去,只得不甘的返回房间照顾小姐。
  这时,林郎中已给柳如烟开好药方,正打算拿了诊金离开,鸭梨山大的桑明远这才想起,母亲方才摔伤身子,也等着他请郎中回来诊治。
  于是又恳求林郎中来隔壁屋里给母亲看诊,林郎中轻叹口气,背起医箱随他一同来到老夫人榻前。
  瞧着此前富贵逼人的侯府老夫人,住在逼仄且家徒四壁的房间里,一身素衣披头散发躺在破旧的木床上哼哼唧唧,与此前奴仆成群环配叮当的风光模样大相径庭。
  林郎中暗暗吃惊,百年侯府这段时日究竟经历了什么?败落得如此之快?
  他怀着满腹疑问给桑老夫人切了脉,又仔细察看她摔伤的地方,而后得出结论:“老夫人,你骤然摔倒摔断了左侧膝盖骨,请恕老朽无能为力。”
  “什么?”桑老夫人难以置信。
  “林郎中,你是不是搞错了,老身只是坐凳子没坐稳摔地上,那么一点高度怎么可能摔断膝盖骨?”
  “老夫人,你年纪大了骨头疏脆易折,别说摔倒,就连走路伤了骨头也有可能。”林郎中不悦的解释。
  桑明远再次被打击倒了,颤声道:“那……我母亲日后也只能在床榻上度日?”
  “没错,而且她每日要承受断骨之痛,直至……。”
  林郎中止住未完的话,他实不忍心当着生者的面说出那两个字。
  桑老夫人身子一抖,急得两行老泪泉涌而出。
  万嬷嬷李嬷嬷不知所措,心道这结果对老夫人来说也太残忍了些。
  桑明远面如死灰,恨不能原地去世,逃避这残酷的现实。
  一日之间,母亲与心上人双双患病卧床不起,这对于一贫如洗的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抖着手掏出钱袋里仅有的二两银子付给林郎中,林郎中找回一块碎银,摇摇头疾步出了小院。
  桑明远呆呆立在原地,全然忘了前去相送。
  桑老夫人悲伤片刻终于认清现实,她支走李嬷嬷万嬷嬷,将儿子唤到床榻前,握着他的双手颤声道:
  “明远,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为娘不知造了什么孽?临老了老天爷要如此惩罚于我?
  累及你日后要一力承担起这一大家子的生活开支。”
  “母亲,儿子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无人用我揽不来活计啊……!”
  桑明远说着抽出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双手,满脸愁容的道。
  桑老夫一愣,方才想起儿子打小在蜜罐里长大,从来没干过丁点粗活,再看他细皮嫩肉的,谁家东家会请他去干活?
  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左思右想一阵,眼底霍然闪过一道暗芒,于是凑近桑明远耳边嘀嘀咕咕一阵。
  桑明远听完脸色剧变,刻意压低声音道:“母亲,这能行得通吗?你别忘了,紫鸢她掌握我们偷梁换柱的秘密,如我这么对她,母亲就不怕她泄露出去?”
  桑老夫人眼神一厉,狠声道:“那就叫她从此开不了口,那贱婢大字不识一个,只要堵住她的嘴,量她也无从泄露。”
  桑明远沉默片刻掏出凤静怡交给他的纸条递过去:“母亲,你且看看这个再做决定。”
  桑老夫人看了面上一喜,随即黑脸沉声道:“明远,这只是静怡做的一个梦而已,当不得真。”
  “母亲,是真是假?儿子今夜潜进慕烟院去大榆树下挖挖看不就知道了。
  若真的没有,我们再卖紫鸢也不迟。”
  “那,你可得小心点,千万别叫人发现了。”
  桑明远安抚好母亲,去了柳如烟屋里打个地铺补充睡眠,准备半夜三更去暮烟院大榆树下挖银子。
  转眼间到了二更天,桑明远扛起锄头悄悄出了破院向荣国侯府旧址行去。
  约么走了半个时辰,荣国侯府在望,桑明远趋步走近前看着大门上框嵌的崔府两个大字五味杂陈,这是他住了将近三十年的宅子啊!
  如今再也跟他无关了。
  桑明远长叹一声,扛起锄头翻墙而上,轻轻跃下内院。
  许是崔府主人待修缮完毕,才搬入府里来,所以偌大的院子并没有派人巡逻看守。
  桑明远轻车熟路的来到暮烟院,一抬头就看见院子里那棵高大的大榆树。
  他心中莫名的兴奋起来,三步两步走到大榆树下,趁着夜色仔细打量。
  唔!脚下的土果然是松松垮垮的,看来,静怡的梦真的很准啊!
  一想到即将挖到一大袋银子,领略到穷滋味的桑明远激动得双手抖个不停,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安静下来。
  而后挥动锄头撅起屁股,在大大的榆树下面挖呀挖呀挖。
  不多时,桑明远轻轻松松便挖开了一个大坑。
  看着锄头底下若隐若现的布料,桑明远挖得更来劲了。
  终于,坑里的包袱露出全貌,竟然是长长的形状,就像有人裹着被子睡在坑里。
  桑明远脑海里方才冒出这种想法,他立即甩头否决。
  静怡说明玉托梦埋的银子就必定是银子。
  桑明远跳下坑,鼻尖立时钻进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他找银子心切,自然忽略了一些细节。
  他蹲下身,迫不及待的扒开包袱,入眼对上一双鼓鼓的死鱼眼与血肉模糊的脸,顿时吓得桑明远魂飞魄散,他一边凄厉尖叫一边手脚并爬出土坑。
  连滚带爬的跑出慕烟院,靠在院门边大口大口直喘粗气,几欲晕厥过去。
  桑明远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坑里的女尸就是他最近下落不明的妹妹桑明玉。
  可他却再也没有勇气,独自去将那具尸体刨出来。
  桑明远浑浑噩噩的爬墙出了崔府,恰巧被路过的打更人发现了他。
  那打更人并没有跳出来戳穿他,而是等到第二日一早去京兆衙报官。
  京兆衙立即派赵捕头去问崔府可有丢失贵重物tຊ件?
  崔老爷请赵捕头一同入府察看,最终在暮烟院大榆树下发现土坑里惨死的女尸,以及遗漏在现场的锄头。
  赵捕头当即将桑明远潜入旧宅挖掘女尸一案呈报给陈大人。
  陈大人一听出了命案,那还了得,立刻派赵捕头捉拿嫌犯桑明远归案审讯。
  而桑明远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他颠颠撞撞跑回到破屋,最终承受不住刺激犯了失心疯。
  缩在角落里喃喃自语:“死人了……死人了。”
  凭谁问他,就是一句:死人了!
  桑老夫人气急败坏,儿子挖银子不成,反莫名其妙成了傻子?
  可她不知道的是,桑家更大的祸端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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