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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枫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郑鸳儿拼命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郑央身死的事情转移到青枫方才说的话上面。
  青枫的话只说了一半,是什么意思?
  府里以后……以后什么?
  郑鸳儿冥思苦想着青枫想表达的意思。
  青枫是侯爷的贴身侍从,他和姜玉对侯爷的忠诚自然不假,但青枫要比姜玉多了一分精明和审时度势。
  他说的那话,一定是想提醒郑鸳儿什么,顺势卖郑鸳儿一个人情。
  也就是说,他要说的那件事可能关系到郑鸳儿日后的生活。
  在侯府,她只依靠侯爷,也就是说那件事关系到侯爷对她的宠爱。
  可青枫为什么觉得郑鸳儿会失宠?
  她得罪侯爷的事情没少做,就算再怎么得罪,都不会有六年前假死那件事厉害。
  就连今天这件事,郑鸳儿也并不觉得触碰到了李玄的底线。
  “姨娘,奴才端来了温水,您洗把脸吧。”
  月芽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眼睛红肿,却已经调整好情绪。
  做下人的就是如此,哪怕上一秒差点被拉出去打死,下一秒也要恭恭敬敬一如从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郑鸳儿拉住她的手:“月芽,连累你了。”
  月芽听到这句话,好不容易压下的情绪再次涌上来。
  她“咚”地一声跪下,仰头望着郑鸳儿,眼泪涟涟,如泣如诉:
  “主子,奴才求您不要再想那人了。”
  “奴才真的怕了,奴才想活着!奴才外面还有个母亲要养活,要是奴才真的死了,奴才的娘就得活活饿死!”
  “所以奴才给您磕头,您可怜可怜奴才,别再惹侯爷生气了……”
  月芽一下下地磕头,听着就让人心疼。
  郑鸳儿木然地看着她。
  如今郑鸳儿的行为并不单单代表自己,还会影响身边的人。
  李玄确实不敢动她和元礼,但月芽和顺子这些下人,李玄可从不会放在眼中。
  半晌,她才一把拉住了月芽。
  “我知道了。”
  “我以后,不会再犯傻了。只此一次。”
  “奴才多谢主子!”月芽转悲为喜,连忙爬起来。
  郑鸳儿神色平静去洗脸,月芽跟在她身后:“主子,小少爷那边您就放心吧,奴才送小少爷回房的时候都旁敲侧击过了,小少爷什么都没听到。”
  “他不会知道今晚的事,更不会跟侯爷生嫌隙。”
  郑鸳儿无言。
  只要进了侯府,除了做那最顶上的人以外,任何人仿佛都要被剥夺喜怒哀乐的情绪。
  要断了所有念想,要以侯爷的情绪为自己的情绪。
  哪怕是六岁的孩子,大家发现他的一瞬间想的也不是“他是否能接受这一切”,而是“他千万莫与侯爷生分”。
  若是生分了,父子间会渐渐疏远,对元礼以后的发展不利、对郑鸳儿也没有好处。
  至于元礼会不会因此留下创伤……除了郑鸳儿这个做娘亲的,谁也不会关心。
  月芽吹熄了蜡烛,屋子里漆黑一片,外面不曾透进半点月光来。
  纯粹的黑让郑鸳儿想到李玄的眼睛,压抑得叫她喘不上气。
  李玄注视她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李玄的情绪。但今天在李玄的眼睛里,她什么也看不见。
  李玄的眸子仿佛将一切情绪隐匿起来,当郑鸳儿望向他,只得到他伪装出来的、想让郑鸳儿看见的情绪。
  郑鸳儿以为她足够了解李玄,甚至能偶尔触碰李玄的逆鳞。
  但她错了。
  李玄在暗、无所畏惧,她在明、底线破绽暴露无遗。
  当两人对视的时候,她看不见李玄,李玄却能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郑鸳儿在一片黑暗中缓缓眨眼,仿佛在这瞬间想通了什么。
  她预感这是一场持久的博弈。
  李玄严阵以待、十面埋伏。
  而她单枪匹马,孑然一身。
  她想赢,不能坐以待毙地等,那是等死。
  想赢,她就要攻。
  不是攻人,而是攻心。
  李玄口口声声说怀念,道感情,但他心里到底把郑鸳儿放在什么位置?
  郑鸳儿以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她的位置,在他之下。
  所有人都在李玄之下,所以李玄毫无畏惧,因为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伤到他。
  只要在他之下,无论名次先后,他都不放在心里。
  如果想让他在乎、害怕……只有一种可能——在他之上。
  她必须要在李玄心里,比李玄自己更重要。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稀稀落落的小雨。
  雨点砸在屋檐砖瓦上,滴滴答答响个不停。
  一场秋雨一场寒,明日不添衣服,只怕要难熬了。
  “月芽。”
  郑鸳儿轻声道。
  月芽经历了今晚这些,自然是睡不着的,闻言便立刻坐了起来。
  “姨娘,要喝水吗?”
  郑鸳儿道:“明日一早,你去问问青枫最近侯爷都在和什么人联络。”
  月芽一愣,下意识想起今晚顺子被打得半死的模样。
  “姨娘,这种事……是咱们能问的吗?更何况今晚侯爷才动怒。”
  又听郑鸳儿温声道:“放心,侯爷不会生气的。”
  今天李玄发火并不是因为她打探消息,而是发现她心里还放不下郑央。
  青枫既然敢在她面前说上半句,就做好了向郑鸳儿透露下半句的打算。
  如果李玄不想让郑鸳儿知道,青枫是万万不敢透露半个字的。
  哪怕是政要之事,郑鸳儿日夜陪在李玄身边,知道的辛秘远比青枫还要多,青枫根本无需对她遮掩。
  所以郑鸳儿只需派人去问,就能得到线索。
  说不定……李玄反而希望她多多打探自己的消息,一颗心全都挂在他身上才好。
  有了郑鸳儿的保证,月芽才放下心,又扯出一个笑道:“奴才都听主子的。”
  郑鸳儿翻了个身,摸到枕头旁边的荷包。
  她靠着床头坐起来,继续打起了络子。
  第二天一早,郑鸳儿吩咐厨房做了早餐,便去喊元礼起床。
  元礼门口候着两个小厮,年龄都在十二三岁左右,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却在门口站得笔直,连东张西望都不敢。
  “郑主子早。”
  两人齐齐给郑鸳儿行礼。
  郑鸳儿点点头:“叫元礼起床吧。”
  话音刚落,门开了,元礼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朝郑鸳儿一笑。
  “姨娘,我好了。”
  郑鸳儿一愣:“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元礼道:“昨天睡得很好,所以起得早了点。”
  睡得好?……那就好。
  郑鸳儿拉过他的手往大堂走,心中仍有些担心昨晚的事情。
  虽然月芽说元礼没听到,但她还是怕昨晚她披头散发那副狼狈样子被儿子看见、心里有阴影。
  “昨晚……你听到什么没有?”郑鸳儿问道。
  元礼眨了眨眼:“听到了你们在喊什么,我跑过去看,你们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姨娘,你们在说什么?昨天我问月芽,月芽姐姐也不告诉我……你们吵架了吗?”
  元礼抬起头望向郑鸳儿,后者却不敢跟他对视,回避视线同时笑了笑。
  “是吵了架,不过现在好了,别担心,不要紧的。”
  元礼点点头:“姨娘,您别受欺负就行。”
  “受欺负了就告诉我,我现在不能帮您,以后肯定能帮您。”
  郑鸳儿心中酸涩,笑着揉揉元礼的小脑袋。
  “不会的,姨娘不会受欺负。”
  他们来到大堂时,李玄已经坐在桌子旁用早点了,他似乎还没有消气,今日的早点也不和从前一样。
  珍馐美味满满地摆了一大桌,但其中大部分都会被剩下。
  郑鸳儿默默带着元礼坐到对面。
  元礼第一筷子,却给李玄夹了一口菜,开口说出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话:
  “爹,您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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