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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仿佛在此刻停滞,燕淮揭开了谢昭华最不想提起的问题。
明明是暖春,谢昭华却像是身处寒冬,寒意顺着小腿悄悄爬上来。
谢昭华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着她为难的样子,燕淮忽然失去了知道答案的兴趣。
他道一声“罢了”,说完便不再去看谢昭华,从她身侧经过。
冷香味从鼻尖掠过,谢昭华想说什么,却又只能憋在心里,情急之下她伸手去抓男人的衣角,可却什么也没抓住。
谢昭华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
燕淮回去后,当日夜里便开始高热不退。
下人急的团团转,商议着去请太医,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
“要不要去请太子妃?”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凝滞,没有一人敢回答。
几年前的一幕汇聚在诸人的面前,几息后竟无一人敢再提此事。
自然也没人敢去请谢昭华。
燕淮生病,府中闹腾了一夜。
谢昭华住在宫中的西北角,又偏又远,人迹罕至,一夜过去,竟也不知道此事。
昨日与燕淮那样散场,谢昭华心中也不舒服。
她做了个离奇的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曾经,燕淮依旧疼爱自己的时候,可到燕淮迎亲那日,她却忽然从花轿中变成一条巨蟒,将燕淮一口吞入腹中。
谢昭华努力的想用刀划开自己的肚皮,救出燕淮,却根本没有,最后急的从梦中醒来,一直到天亮也再没睡着。
晨起后,她又开始眼皮直跳,总有种会发生坏事的感觉。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谢昭华的母亲病倒的消息。
谢昭华自沉睡后醒来,便没有回过谢家。
一是,她连累的父亲降官,兄长也无法科举,她实在是没有脸回去。
二则是她不受建崇帝待见,怕日后再出什么事连累家人。
如今母亲生病,谢昭华再也按捺不住想回去的心,吩咐管家套了马车便往谢府而去,她走时天已经阴沉下来。
微潮的空气卷入室内,几个太医战战兢兢的守在燕淮的榻前。
一夜过去,太医已经用药,但太子殿下却依旧高热不退。
说来也怪,太子的病来的凶猛,据下人所述,太子昨日一直待在宫中,并没有受凉,可回府后却忽然发起高热,实在让人不解。
建崇帝已派了几波人来询问,若是再不退烧,不仅无法向建崇帝交代,太子的身体也会有损伤。
几人正发愁,床榻上的人突然传来动静,他的手指微动,几息之后,缓缓睁开眼睛。
浓黑睫毛下是带着血丝的眼睛,脸上也因热泛出不自然的红晕。
燕淮的头昏昏沉沉的,想要起身,全身却像灌了铅似的又沉又重。
内侍见状,连忙扶他坐起,又在他身后塞上几个软垫,燕淮这才斜斜的倚在榻上。
他虽生病,气势却丝毫不损,眼皮抬起,殿内的几名太医立刻跪在床前跪成一片。
燕淮撑着头,将殿内扫视一遍,除了小心侍奉的内侍和塌下跪着的太医,再没有旁人。
黑色的眸子染上一丝消沉。
殿内针落可闻,只能听到外面起风的声音。
这时,一惯安静的院子里,忽然出现些嘈杂声,燕淮一怔,手指蜷缩朝外看去,发现竟是宫里派来的人,应当是建崇帝又派了一拨人过来问话。
团团人影中,没有那人的半点影子。
一阵冷风顺着窗口卷入室内,掀起单薄的衣领,燕淮不可遏止的剧烈咳嗽起来。
*
谢家依旧住在以前的宅子里,离东宫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
历经三年,谢府由当年的辉煌滑向衰落,门口两座威武的石狮子变得有些陈旧,而曾经宾客如云的谢家也变得门可罗雀。
谢昭华来的突然,没有提前报信,家中小厮看到谢昭华后皆是惊讶之色。
毕竟谢昭华自出嫁后,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小厮不敢怠慢,忙将谢朝华引进去。
谢朝华到时,她的母亲赵正在倚在榻上喝药,看见谢昭华先是一怔,随后忙放下药碗要下床给谢昭华请安。
母亲尚在病中,谢昭华怎会允许她拜自己,连忙上前将母亲搀扶起来。
等她扶上母亲的胳膊,她忽然一怔,这才发现母亲居然消瘦了这么多,往日白皙丰满的玉臂,现在竟瘦的如干柴一般。
她仔细打量的母亲,只是三年,母亲却好像苍老了很多,原本一头乌黑亮丽的黑发,在鬓边隐隐生出白发。
往日里爱笑的母亲,眼中再无笑意,而是小心和拘谨间夹杂着隐隐的担忧。
看着这样的母亲,谢昭华的心猛然一揪,她无可避免的难过起来,若是她没有沉睡该多好。
若是没有沉睡,父亲不会被降官,凭兄长的才学也早已步入官场,而母亲也是今日的样子。
谢昭华心里苦涩,摁下心中的愧疚,扶着谢母坐回榻上。
谢母也在细细的打量着女儿,女儿出嫁几年,少有书信,至于回门更是几乎没有。
她想知道女儿的近况也无从得知,如今看着女儿气色尚好,她心中稍稍放心,可触及到谢昭华眼下的乌青后。
她的心又提了起来,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事?
兼之女儿紧蹙的眉头和凝重的表情,谢母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她顿时提起心来。
“娘娘……”
谢母想问,又陡然止住,她想起夫君因为之前问的太多,而跟女儿吵翻天的事情,唯恐乍然询问,女儿会生气。
她担忧又不敢问的样子落入谢昭华眼中,看着母亲小心翼翼的样子,谢昭华心中又难受几分,开口道。
“女儿许久没回家,又听闻母亲生病了,特来看望。”
听到这话,谢母恍然松了口气,笑道:“不过是前两日得了风寒,小病而已,你又何苦来一趟。”
她一笑,便舒展了眉头,这才有几分三年前的样子。
“外面起风了,你来时可有凉着?”谢母关心的问。
谢昭华是她亲自带大的,她自然知道女儿虽然身子康健,但总是吹吹冷风便要不舒服。
收到母亲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关心,谢昭华一顿,又瞥见母亲鬓间的白发,不知怎的便鼻尖发酸,她低下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神。
有些嗡着声音道:“没受凉,母亲莫要担心。”
随后她又踌躇一瞬:“女儿这几年让您担心了。”
谢母一时愣住,不知道女儿怎么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自女儿进来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同以前的乖巧机敏和后来的刁蛮任性都不一样。
似乎带着什么沉重的心情,同外头黑压压的积云一样。
“究竟发生了何事?”谢母问。
母亲对孩子的情绪总是格外敏锐。
听到母亲的关心,谢昭华眼眶又开始发热,她笑着摇摇头,喉咙有些发紧。
“女儿以后都不会让母亲担心了。”
谢母一愣,似是明白了女儿的悔意,展眉笑道:“做母亲的哪有不为孩子担心的。”
许是天下母亲对儿女的关爱都如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谢昭华听了,收回去的眼泪又开始往外溢,好不容易才又压下去。
女儿难得回来一次,谢母自然想毫无顾忌的与女儿说说私房话,可她又想起女儿频频被囚入宫中之事,不由得又蹙起眉来。
女儿嫁可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当朝太子,如果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谢家降官事小,触怒龙颜,性命攸关便坏了。
想要劝女儿与太子和好的话再次绕到嘴边,可她却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这动静应当是谢昭华的父亲谢时远回来了。
谢时远同夫人感情很好,这几日谢母生病,他一下朝便会来看望,但今日的脚步声听着有些急切,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很快,谢时远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袭浅绯色官袍,手中摘下的管帽还未来的方向,显然是来的匆匆。
谢时远踏入房门,一个没想过会出现的人竟便跃入眼前,他先是一怔,随后脸上便染上怒色,顾不得礼仪便怒斥道:“逆女!”
谢母没想到丈夫会忽然如此,她怕女儿生气,两人再起冲突,连忙劝阻道:“昭儿好容易回来一趟,夫君何至于此?”
谢母劝的急,再加上急火攻心,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像是枝头的枯叶抖个不停。
谢时远见妻子如此,连忙走到塌前轻轻给妻子顺背,却又不忘看向谢昭华:“你可知这逆女做了什么?”
“太子患病,陛下已经派了几拨人去问,可她身为太子妃不仅没有侍疾,却在我们府中,这像什么话?”
听到这话,谢昭华瞳孔猛缩,随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
“什么?太子病了?”
“你也不必装模作样。”谢时远怒道。
“你身处东宫,太子生病,宫里去了几波太医会诊,满宫皆知的事你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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