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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石子铺就的小路,曲径通幽之处是假山叠翠、回廊环绕的后花园。
  花园中央是一汪湖泊,碧水青河、游鱼戏水,四周的峰石花卉点映其中。在湖中的石台之上,方亭檐角外翘、造型舒展,已然是下棋的绝佳去处。
  此刻亭内便有两人执子对弈,博山炉里轻烟徐徐。
  男子身形挺拔,姿态悠然,虽身着浅钴色直裾大袖宽袍,一副文人打扮,却仍然透出几分悍气。
  此刻秦羽裳敛息垂眼,又落下一颗。
  坐在对面的君墨尘却是坐立难安,被似有似无的幽香环绕着,更是精神紧绷,那双秀眉一直蹙着。
  见她迟迟不动,秦羽裳那双眼就瞥过来了,却鬼使神差地被对面人的手吸引了。
  白皙的肌理,手指纤长,柔嫩的皮肉包裹着,犹如玉石雕砌一般浑然天成。此刻心不在焉地拈着透亮的黑子,更衬的肤白胜雪,指尖的粉色,为这份美景添了香艳。
  秦羽裳喉结滚动,想起来梦中的荒唐事。
  那时她比现在丰润些,怀着身孕,被自己痴缠着,在烛光中陪着下棋。
  即便秦羽裳让了五个子,梦中淑妃的黑子依然节节退败,耍起赖来,当着奴才的面把棋盘掀了,惊得奴才跪了一地。
  梦中的秦羽裳一点也不恼,只说要罚。
  不管佳人轻飘飘地挣扎,把人抱在腿上面对面坐好,轻柔地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满心的柔情。
  伺候的奴才们悄无声息退出去。
  他记得,这双手有多么勾魂夺魄。
  秦羽裳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手指习惯性地拨动,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带上佛珠。
  被秦羽裳如有实质的眼神瞅着,君墨尘愈发紧张,举着棋子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她怎么都搞不明白,她明明是赴池卿环的邀约,为什么会遇上秦羽裳。
  在灵感寺是偶遇,这回又是怎么了?
  想到池卿环,君墨尘不免疑心秦羽裳是否是来见池卿环的?
  可这与她何干?为什么偏要压着自己下这劳什子的棋?
  君墨尘看着黑白纠缠的棋局,心乱如麻,草草落子,只盼着池卿环早些回来。
  “落子无悔,尤小姐可看清楚了棋局?”秦羽裳好似无意,提醒道。
  君墨尘闻言,发觉自己已然深陷败局。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求尽快脱身,手中动作并未迟疑,棋子落下,满盘皆输。
  “小女子愚笨,便不扫公子雅兴了……”
  秦羽裳轻笑,把棋子扔回棋罐。
  “愚笨是假,浅薄倒是真。”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
  秦羽裳语气缓和,意味深长。
  君墨尘却脸色骤变,恐惧浮上眼睛,撑着桌子突然站起身,连带着手边的棋罐都碰落在石砖上,云子材质的棋子磕出了清脆的声音。
  秦羽裳的这句话,让她想起了前世禁足前的事。
  皇后被废,涂家抄家,紧随而来的是秦羽裳晓瑜六宫的圣旨,玉芙宫池卿环晋贵妃,居流云宫,赐协理六宫之权。
  正当盛宠的君墨尘当即便闹到了御前,那时的她,自以为与皇上携手并进、伉俪情深。
  谁料,却正撞上池贵妃陪秦羽裳下棋,也是那时候,君墨尘才明白,她得到的那点柔情宠爱不过是别人手指缝里漏下来的。
  面对君墨尘的质问,秦羽裳也是拈着棋子,似笑非笑地和池贵妃道:“淑妃是浅薄了些。”
  于是,君墨尘被夺了六宫之权禁足长乐宫,皇子弋安过继到池贵妃膝下。她在最荣极贵极的时候,被轻易地打落到尘埃里。
  秦羽裳仰头看她,眼中带了猜疑。
  “不过一句说笑,尤小姐倒当真了?”秦羽裳抬了抬手,骨节分明的大手微微张开,试图拉她坐回去,就像梦里做过的千百次一样。
  君墨尘慌张地一把打开了他的手,“啪”的一声脆响,将她激的回过神来。
  意识到了眼前的人是天子,轻易便可拿捏自己的生死荣辱,君墨尘理智回笼,心里惴惴不安,目光躲闪。
  指尖的火辣辣的痛感提醒了她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不远处,回廊里守着的常顺都吓得一颤,垫着脚往亭子里瞧。
  心都跟着君墨尘的动作一上一下的。
  他都想不明白,明明是个懂分寸的小姐,怎么明知陛下身份尊贵,对着陛下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知道巴结池公子,怎么就对陛下没个好脸色?
  这下好了,陛下吃了冷言冷语,回头还是他们做奴才的遭罪。
  尤听娇就跟在常顺身边,离得远远的也瞧见了,眼睛转悠着试探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常顺做事周全,即便知道尤氏姐妹的龌龉,也和气道:“尤二小姐只要知道,若您的大姐真能得了主子的青眼,也是您的运道。”
  秦羽裳站起身来,猿背蜂腰,高大的身躯带来极大的压迫感,长臂一伸,大手死死地擒住君墨尘的手腕。
  “生气了?”
  他每逼近一寸,君墨尘就踉跄地试图往后退,两厢较量之下,全凭秦羽裳的力气才支撑着没有跌坐在地上。
  秦羽裳居高临下,直勾勾地审视着。
  君墨尘白腻的脸上带着怯意,一双眼仿若水露凝成的,秦羽裳甚至能隔着水雾看见自己的身影,略丰润的下唇微微被贝齿压了一个小坑。此刻因为和他较劲,君墨尘纤瘦的身体被带着轻晃,秦羽裳只要一用力,就可以把她纳入怀中。
  这么想着,秦羽裳的手也用了点劲。
  君墨尘敏感地察觉到了,只觉得手腕钻心地疼,骨头架子都仿佛不堪重负一般。
  就在此时,不远的回廊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厚底皂靴在悬空的木地板上敲击的声音,飞快地朝花园而来。
  常顺正奇怪谁那么没眼色,刚迈步上前准备拦着。
  池卿朗穿着青色官袍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花园的小径上,认出了常顺,本来身形是顿住了。眼睛四下一看,湖中方亭内,几乎紧挨在一起的身影就吸引住了他。
  君墨尘的抗拒即便离得远,也能体会到。
  池夫人的劝告尚在耳畔,但眼瞧着一个弱女子被轻薄,即便另一个人是天子,池卿朗还是朗声开口。
  “圣上亲临,微臣未能远迎,请圣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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