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仁廉就在前殿当值,听了传唤便匆匆赶来,路上,皇帝的随侍太监张久让公公已经把事情经过说了个明白。
明明寒风呼啸,沐仁廉却早已汗流浃背。
挑拨两国关系……这个罪名沐家可担不起啊!
“陛下!”沐仁廉匆匆跪在成德帝面前,替沐希月辩驳,“希月年岁小不懂事,对姐姐多有微词,定是她身边人自作主张,才出此下策,沐家断不敢有这等大逆不道的心思啊!”
“沐熙窈,快给你妹妹求情,她平日里只是说话直了些,不是这种胆大包天的人!”
沐熙窈闻言,嘴角轻轻一撇:“是吗,父亲似乎从来没了解过自己的女儿。对我如此,对三妹妹也是如此。”
“沐熙窈!”沐仁廉气得吹胡子,“你还想怎样?要你妹妹给你偿命吗?!”
“偿命?”沐熙窈扬眉,笑容和煦,似乎认可这个意见,“那要看她都做过什么了。”
“没关系,账我们可以一笔、一笔的算!”沐熙窈眼神扫向沐希月,骇得她几乎要跌坐到地上。
“沐仁廉,”成德帝语气平静,脸色不显,“你当真也觉得,是那小丫鬟一人所为?”
沐仁廉脖子蓦地僵了,一时间摸不准成德帝的心思。
“呈上来。”成德帝挥手,便有一个太监将一柄匕首端了上来,“看一看,眼熟吗?”
沐仁廉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那是他日夜摆在库房门口的匕首,多年前长公主赠与他的。
“此物……为何在宫中?”
“除夕夜,有人就是持着这柄匕首要置女儿于死地。”沐熙窈轻声道,“父亲猜猜,是谁将匕首送给凶手的呢?难道也是那丫鬟自作主张?”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沐希月一眼。
库房中的东西,主家许是不在意,却不代表奴仆可以随意支配。
“不,不是我……”沐希月慌否认,哭得可怜极了。
“沐熙窈,你不要落井下石,就算你们姐妹不合,也断不该拿你妹妹的性命开玩笑!”沐仁廉咬牙,忿忿道,“这匕首就放在沐家库房,很多人都拿得到,谁知道这匕首是不是你偷得了嫁祸你妹妹的……”
沐熙窈笑得一副了然,果然,父亲永远无条件站在沐希月一边,沐希月不能是那个买凶杀人的,她却可以是那个借题发挥的?
都是女儿,她们俩对沐家而言,有区别吗?
可惜啊,这匕首,也不是她呈给成德帝的啊……
那是二皇子萧景烈,从歹人手里夺下的。
成德帝也是一副感兴趣的模样:“你的意思,是沐熙窈掉进湖里前,把匕首塞进那歹人手里的吗?还是我那神志不清的二皇子,会懂得与沐熙窈联合,嫁祸一个小小贵女?”
沐仁廉登时傻了眼,不敢置信看向沐希月:“当真……是你?”
“父亲,不是的,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沐希月还是那副柔弱可怜模样,哭得沐仁廉也犹豫了两分。
“这个……”成德帝突然丢出一个坠子,“歹徒怀里揣的,也不是你的吗?”
沐仁廉低头,汗毛炸竖,他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坠子,那是日日带在沐希月腰间的……
沐希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当时的她只是临时起意,手边没有那么多银钱,才随意将腰间的玉作为定金交给了那个小太监,她没想到沐熙窈能活,她……
“沐希月,你疯了吗!”沐仁廉惊得跌坐在地上,“你知不知道南疆王子妃死在宫中是多大的两国矛盾?你知不知道嫁祸他国人偷取军备图是多大的罪责?你居然敢……你要我们沐家全员给你陪葬吗?”
“我……”沐希月知道藏不了了,便只能哭着承认,“我只是讨厌沐熙窈,我恨他日日惹父亲烦心,我想让她死,可这不关政事。我一个闺阁女儿,不懂这些,真的没想过这么多啊!父亲……父亲你信我啊父亲!”
“沐仁廉,你好大的胆子!”成德帝顺手将手边茶盏丢过去,在沐仁廉脚边砸了个粉碎。
“臣……臣有罪!”
“臣有罪!”
沐仁廉叩首,头磕在碎瓷片上,一时间鲜血汩汩。
他却置若罔闻,依旧替沐希月求情:“是臣教女无方,沐希月骄纵恶毒,臣回去定当严加管教,但她只是当沐熙窈是自家姐姐,绝对没有想到过前朝政事,还请陛下……饶她性命吧!”
“没想过前朝政事?”周寒珏冷冷开口,“那她为何指使嬷嬷偷军备图呢?偷国库钥匙岂不是更简单?”
军需和民需,戒备等级向来不同,舍易而求难,怎么能说她没想过沐熙窈南疆王子妃的身份呢?
“这……”沐仁廉一时语塞,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叩拜,“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呐!”
沐希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跟着叩头:“陛下,求陛下饶臣女一命吧!”
“寒珏,”成德帝自己不愿做这个恶人,便看向周寒珏,“你认为……该如何处置呢?”
“沐希月胆大包天,屡次伤人性命、挑拨两国稳定,其罪当诛。”周寒珏阴鸷的眼眸轻轻一扫,便让沐希月吓丢了半条命。
“贤婿!”沐仁廉瞪大眼眸,不敢置信地看向周寒珏。
周寒珏又说道:“可沐希月是熙窈家人,臣自不能建议陛下赶尽杀绝。只是……熙窈受的委屈,臣实在心疼,总要让沐希月也尝一尝疼是何等滋味吧。”
周寒珏的话说的深情款款,在场众人皆为之动容。
沐熙窈却垂眸,明明受委屈的是她、没了半条命的也是她,可到头来,她却没有任何发言的机会。
这就是女人!
成德帝思忖片刻:“沐仁廉,教女无方,纵女行凶,官降一级,罚奉三年。”
“沐希月,骄纵善妒,心肠歹毒,每日罚杖一十,并户外淋沐冰水,直至上巳。”
“跪安吧。”
成德帝揉了揉太阳穴,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想再看见这一家子乌糟,成德帝冷着脸,扶着张九让的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