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各人回各人屋,各人忙各人事,戚思宽回到书房,对着陈洵留下的歌诀左右横看,真是满心欢喜。李济掀开门帘,抬脚踏了进来。
“有事?”戚思宽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
“唉,聊吧聊吧,”戚思宽走到榻旁落座,给自己,给李济倒了杯茶:“聊什么?”
李济推拒:“喝了睡不着。”
戚思宽白了他一眼,骂他难伺候。
“你从金陵一别,走多久,便在这医馆呆了多久?”
“明知故问。”
“医馆营生好不好做?”
“有话直说。”
李济面前的茶冷了,他却反将它端起来,抿了一口,然后说:“我也不是好为人师,也知道你视医道高于万物,只是有件事我却要泼一泼你的冷水,这想法令人强身健体是好事,可你也要知道,医馆要生存靠什么?”
戚思宽脸色骤冷:“什么意思?”
“医者之所以为医者,不是因为有医术,而是因为有病人。若天下无病,还需要医者吗?”
戚思宽放下茶杯,眯了眯眼睛,板起身子端坐着看他。
良久,冷笑道:“所以你的金陵天一堂,就是这样成名的?”
“你也别嫌我的话难听,且先想想是不是这个理,若天下真如你所愿个个筋骨康健,你这医馆,家里这几口人,还能过得下去?”
戚思宽手中茶杯重重一放,不悦:“李东主多虑了,这世间不能成一个没有病人的世间,人有生死便有衰老,便有疾病,这就是天道,水清无鱼,万事万物相生相克,人之一生就是与疾病相伴,直到终老,李东主想牟利,大可以堂堂正正说,不必拉戚家下水,更不必借天道背书。”
一席话言重了,当面让李济下不来台,李济知他脾气,还是好声好气:“你何苦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扯什么天和地,我当然知道医病相依的道理,然而医馆经营,也可说是生意,你求纯粹,你可想过其他人?我就问你,你若百年,医馆要交给谁?”
这句话才把戚思宽问住,他强撑道:“交给谁也是戚家的事,他们既成了戚家的人,便要接戚家的命。李东主要嫌江州日子太过清闲,大可回你的金陵,当天一堂的名医。”
李济见他油盐不进,也被激怒,闷哼一声起身去了,心想,以后再管这老戚头,他是小狗!
十六
正本固元诀传开了,连邻城的人都知道江州出了首好玩的童谣,街上小儿嬉闹时都会唱上两句,远志瞧着,不说倒背如流,也是潜移默化,听说连行走菜贩都要提一嘴,好搭着自己的菜肉卖。戚家自然是高兴,也是功德一件。闵婉为此还去了趟崇山寺,好再求菩萨求几件事,保佑戚家平安。
平安求没求来不知道,却求来了一个宋媒婆。宋媒婆在江州小有名气,专替有头有脸的人家说媒,一张利嘴无人不服,闵婉倒也听过宋媒婆大名,曾想从中牵线搭桥,奈何人压根不搭理,此时到戚家来,让一家子大感意外。
戚思宽和闵婉将人安顿在正厅,大人有事商量,许恒、远志都回房里去,茯苓恰好要拉着远志一起玩,姐弟俩便在房里玩华容道,茯苓安安静静看着远志拼,而远志的心思却飘到了正厅去。
喜鹊端上果子茶点,宋媒婆碍于礼节动了一口,然后放在一旁,先开口:“我先要恭喜二位了!”宋媒婆这厢,两道弯眉,一张笑脸,挤了满脸褶子,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好像说亲的是她家姑娘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