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贴得很近,何嘉善能感觉到后背上的人心跳加速的声音.
清风月朗,舒适而静谧的环境的确适合求婚。
他本来想准备好玫瑰、求婚仪式,地点选在石室圣心大教堂门口,或者能不能去跟工作人员商量在里面求婚,脑子里想过一百种求婚可能,却败给了孟知微那句如果我是重病走了怎么办。
人这一生能抓住的事情不多,生生死死更是人难左右,很多时间和事情也就不想拖了。
既然今天不知道明天发生什么,那就把想做的事情都在今天做了。有些事就是一口气的事情,下了决定反而觉得一秒都不能等了,沉默的男人难得没了耐心。
跟个 18 岁的毛头小子一样,莽撞地说着自己的心意。
孟知微隐隐觉得是因为自己在医院说的那番话逼了何嘉善一把,这不是她说那句话的初衷,虽然自己不是什么惊世美女,但让何嘉善娶她也不至于挟死来逼他。
两人的现状,也不适合谈结婚,就卡里的钱怕是请桌员工吃饭都够呛。
“善哥,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我这个人就喜欢胡说八道,以前我还说过如果我死了,我坟头一定要种满虞美人,轰轰烈烈地开,我在地底下也看得开心。”
何嘉善没接她的话,沉默地背着她往家的方向走。
一闪一闪的路灯照着两人的身影,孟知微忽然想起了某部影片里的场景,让何嘉善走到路灯下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等她睁开眼,何嘉善才问:“谁教你在路灯下许愿的。”
“路灯一闪一闪说明有神明在给我发信号,你不懂,善哥,你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没事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神明不会怪我的,”孟知微搂紧何嘉善的脖子,笑着咳了两声,何嘉善连忙背着她往小区走,孟知微嘴里还在嘟囔着:“我希望我长命百岁,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说出些没脑子的话。”
原来她以为自己在开玩笑,何嘉善嘴笨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听着孟知微在自己后背剧烈地咳嗽起来只想赶紧把她背回家休息,后续的等她好了再解释。
“善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别说话了,省得咳嗽。”
“你听到我的愿望没有?”
“嗯,听到了。”
“行,听到就好。”
回到家何嘉善鞋都没换就径直把孟知微背到卧室放下,起身就去卫生间给她兑温水毛巾擦洗出了一身汗的身体。
端着水回来时,孟知微又安静地睡着了。
趴在床头缩成一小团,何嘉善端着水望着孟知微嘴角不自觉地浮起微笑,轻叹口气就放下水盆走到床前将孟知微蜷缩的手脚舒展开盖上被子。
摸到她湿热的手怕她睡不好,于是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着她的手臂脖颈,尽量不吵醒她。
累了这么久的孟知微恨不得睡死过去,压根没发现何嘉善的动作。
擦完最后的手心何嘉善就对着孟知微的额头吻了吻,端着水就往卫生间走,丝毫没发现床上的人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探究地看着自己。
孟知微不知道怎么面对何嘉善的求婚,只能装傻。
正如之前何嘉善拒绝自己的结婚提议是不想拖累她,这一次的孟知微也不想答应他的求婚,因为此刻她守着一摊烂摊子,她孟知微欠的钱,没本事还别拉何嘉善下水了。
她希望的婚姻是两人过上幸福生活,而不是利用结婚转移债务压力捆死何嘉善。 死了还要拉个垫背的。
因为盯着短期利益,她糊涂掉了坑大不了她自己扛,可何嘉善没错。如果何嘉善不愿意,他随时可以抽身走,她给他随时离开的自由。
何况她现在的精力只能做一件事,就是把债还了。
何嘉善的求婚是冲动,她那次何尝不是,两人的两次求婚都是时机不对,不是不爱,而是太爱了。
不理智掺杂现实杂质的许诺,她不能答应。
第二天一早何嘉善就煮好了白粥和鸡蛋,孟知微 10 点醒的时候躺在床上满屋子都是白粥的香味。
揉着眼睛就拉开门对着坐在客厅里等着的何嘉善喊了声早啊。
“早。”
何嘉善脸上一片平静,说话的语气却带着慌乱,孟知微生完病又是刚从床上爬起来脑子钝,完全没发现何嘉善的不对劲。
洗漱完就发现何嘉善已经把粥舀出来放在了桌边。
打着哈欠坐到何嘉善对面才发现只有自己有粥,何嘉善面前什么都没有。
“善哥,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那你去忙吧,吃完我自己洗碗就行。”
“没事,我也没什么事,你先吃。”
“我没有那么脆弱。”孟知微被他“老母亲”般的操心逗笑:“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得你守着吃饭。”
何嘉善没接她的话,固执地盯着孟知微说:“我真没事,你抓紧吃,粥凉了。”
这一瞬间,孟知微才隐隐察觉到了何嘉善的不对劲。
听话地小口喝着粥,余光瞥着何嘉善的表情,见他的紧张随着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明显,她大概也猜到何嘉善在打什么主意。
还说她固执,他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随着最后一口粥喝下,孟知微突然猛地咳嗽起来,连忙抽出张纸对着轻轻咳嗽了两下再将纸团成一团放在桌上,何嘉善看着孟知微的碗底脸上的表情堪称一盘五彩调料盘。
孟知微暗笑又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加上咳嗽心里都憋痛,何嘉善那个闷脾气也是沉得住气,问了句吃完了吗就端起碗去洗水池洗碗,反复搓了好几遍确认真的什么都没有就开始对着垃圾桶一顿研究。
站在推拉门处的孟知微好笑地看着何嘉善,实在是对这个闷葫芦五体投地。
“善哥,你在干什么啊?”
“没有,我好像不小心扔错垃圾了。”
“是什么,我帮你找。”
“没事,不重要的东西。”
“是不是打火机?”
何嘉善没接话,他答应孟知微不骗她,他不想撒谎。
“还是什么其他的,会反光的,跟打火机一样的那种材质的东西。”
听到这里,何嘉善再蠢也明白了孟知微的“恶作剧”。
只是现在相比于恶作剧,孟知微的反应才更让他紧张。
她吃到了戒指却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何嘉善心里之前有过预设,他再情绪稳定终究是人,事情发生了终究是会带些情绪,咬着唇走到孟知微身前躬身与她对视:“微微,你不想是吗?”
“不是不想,是现在的情况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可我不想我们结婚的贺礼是一笔巨大的债务,善哥,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微微,你是不信我吗?”
“我不是不信你,是我害怕跟你结婚了因为这笔债我就给自己设了退路,跌了这一个坑,如果我没能靠自己,或者靠你和我爬出来,是不是我要选择从老板变成老板娘,是不是我要变成妈妈,是不是,我的人生要走另外一条路。”
孟知微真诚地看着何嘉善的眼睛,坚定说着自己的打算:“一旦我们结婚了,我就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全力冲了,善哥,你明白吗?”
“嗯。”
“等钱还完了,第一秒我们就去领证,一分钟不耽误。”
何嘉善沉默了几秒终还是跟以往一样妥协,抱了抱孟知微说:“好,听你的。”
“铛铛铛。”孟知微见他同意了立马展示中指戴着的戒指,不是什么贵的钻石而是镶嵌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绿色宝石,蛮大的一颗看着跟翡翠一样。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以为是何嘉善随便买的假货。
何嘉善抓住孟知微戴着戒指的手,眼眶忽然有点湿润。
那是何嘉善妈去世给他的戒指,说是看不到未来儿媳了,让他代为赠送,这颗晚了很多年的戒指,终于还是戴在了它的女主人手上。
“好好戴着,有仙人祝福。”
“仙人?”
“嗯,仙女。”
孟知微脸色一沉,她知道何嘉善不信鬼神,说仙女应该就是说他妈了。
没想到这颗戒指是阿姨留下来的。
玩闹的语气瞬间严肃,握紧何嘉善的手保证说:“善哥,我会让它回到正确的位置的。”
“如果你没有,那我就自己动手给你换。”
“哈哈,知道了,知道了。”
事情说开了,何嘉善继续走回水池清洗灶台,孟知微则捡了本书走到小凳子处晒着后背开始看书,等何嘉善端着热水放在她身边才听到一句:“《论持久战》?”
“对,写得真的很好。”
“没想到,你居然还看这本书。”
“在你的书堆里翻出来的,我感觉讲得真的很好。”
看她没有后背靠着难受又想让她多晒太阳,何嘉善索性也找了个凳子那本书跟她背靠背看起来。
“善哥,我看了才知道我之前的问题,我太着急了,着急赢,想走捷径,所以才会熟。”
“走捷径没错,方向确定就好,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做正义的事情不会错的。”何嘉善转过身示意孟知微躺在自己身上看会舒服一些,孟知微听话地躺下就让他说完后半句,他却笑了。
“我们之前做生意是不想自己朋友和有需要的人生病没钱看,后来我们说想做一种生意是大家都获利,所以我们卖衣服也是走薄利多销的路线,把挣的钱拿去做公益,很多事情总会走出一条路。”
“对啊,我们还说以后开公司一定设计 20%—30%的员工岗位给残疾人,像老何那样的好人需要有这样的工作岗位,还说有钱了就设计个特殊窗口,就给那些生病的,胖胖的女生提供专项的服装选择,让她们更好地享受年轻的美。”
“所以我说,我们的方向没错,只是战术出了问题,所以变成了迂回战,进一步,退一步都是常态,明确方向才是根本问题。”
“嗯,我去!”孟知微喊完就慌乱起身抓起手机,何嘉善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以为出了什么事正想问问就听到孟知微埋怨自己:“真是发烧烧糊涂了,今天要给大家发工资啊!”
“好像是今天。”
一顿操作孟知微才放下心来,李鸣妹妹人还等着这钱生活呢,这几天大家也是辛苦了,于是每人工资多发了 666,联系好外包公司缴纳社保的事情才躺回何嘉善的腿上。
闭眼享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嘟囔说:“善哥,你猜这张卡我们还剩多少钱?”
“几百?”
“no.”
“几十?”
“不,余额 18 块 6,啊,日子怎么过啊。”
“没事,”何嘉善摸着她的头发,像安抚小猫一样安慰着孟知微:“我们两个人一起吃飘香拌面,我还可以给你加个荷包蛋。”
“能吃饱,我们就能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