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秦家的百岁老祖宗,寿终正寝了。
她没丈夫,没孩子,甚至连个亲戚都没有。
租了一群“子孙”给自己送葬。
死后,财产全部捐给国家。
临终前,秦安安看着跪满床前、肤色各异的“孝子贤孙”,幽幽地想:终于可以结束内卷的人生了,万岁!
秦安安的一生,开局无父无母一孤儿,卷学习、卷工作、卷创业,孤身一人,靠着自己强大的内卷力,一路做到京城首富,享尽荣华,可谓奇迹人生。
死后却成了地府钉子户,三百年不愿投胎。
学霸她做过,首富她也做过。
她练过摊儿、逃过单、给首长爷爷递过烟……
秦安安自认为,她经历足够丰富,人世间已经没有能吸引她的东西了。
与其去人间内卷,她更乐意每天躺坟里晒晒月亮、数数星星,开启别样鬼生,引无数小鬼纷纷效仿。
地府鬼口爆炸。
阎王头疼欲裂。
“秦安安,你倒是说说看,给你怎样的人生,你才肯投胎?”
秦安安不想投胎,漫不经心地啃蜡烛,故意说了个她认为不可能的人生。
“躺平小咸鱼,全家都宠我。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天下美男皆归我,混吃等死小公主。”
阎王嘴角抽抽,咬牙:“成交!”
秦安安手里的白蜡烛“咣当”落地。
“咋?这就成交了?”
“喂喂喂,阎王老儿,你这么容易说话的吗?”
“若是做生意,可不得亏死你?!”
“要不你还还价,我拒绝,咱俩第33次闹掰?!”
“上次我说要投胎当科学家,做个大炸弹把太阳炸了,你可没这么轻易答应……”
阎王烦躁地揉太阳穴。
“聒噪!”
似乎是怕秦安安反悔,阎王话音未落立刻招来一束光,罩在秦安安脑门上。
秦安安慌了。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阎王:“放!”
秦安安:“投胎前,我想先吃只鸡!”
……吃只鸡!
……只鸡!
……鸡!
光束熄灭,秦安安随之消失,空荡荡的阎王殿里,只剩下幽幽回音。
终于处理掉地府刺儿头,阎王长舒一口气,对一旁的判官道:“满足她。”
判官却满脸惊恐,吓得结巴。
“殿……殿下,恐……恐怕不行啊!”
“按照秦安安的要求,本该送她去古代当个公主,可是,她临走前大喊的一句话,扰乱了咱地府的声控系统,她、她被……”判官冷汗直流,颤声道,“被传送到了一本年代文小说里。”
阎王疑惑:“年代文里,没有鸡可吃吗?”
判官擦了把脸上的冷汗:“有是有,可是,秦安安穿成了小炮灰啊,而且还是全家都是炮灰的那种。开局就被一根鸡骨头卡死了。”
阎王一听秦安安这么快就要回来,本就黑漆如墨的一张脸顿时更黑了。
“立刻给她上道具、叠buff、开外挂,务必保她不死,总之,绝对不许她回来!”
判官:“是!”
————
1980年10月底。
秋意正浓的小山村,响起一阵暴躁的犬吠声。
再次睁开眼睛,秦安安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八个月大的小女婴,浑身脏兮兮地坐在一处农家小院里。
房子是三间红砖大瓦房,院墙却还是很有年代感的土坯墙,墙角围着一个小小的鸡圈,几只母鸡正在满地的鸡屎里刨食吃。
鸡圈旁,一只被拴着铁链的大黑狗趴在地上,跟秦安安大眼瞪小眼,眼神颇为幽怨……
瞬间,大量剧情涌进脑海。
秦安安发现,自己不是投胎,而是穿越进了一本名叫《重生八零,锦鲤娇妻太受宠》的年代文里。
她穿的不是女主,也不是女配,而是一个生在炮灰之家、全文仅有三句半戏份的可怜小炮灰!
不是说好了“躺平小咸鱼,全家都宠我”吗?
“混吃等死小公主”的约定呢?
最重要的是,“天下美男”在哪儿?
阎王老儿是《三十六计》成精吗?如此不讲武德,居然阴她?!
秦安安正沉浸在对阎王的怨念中,眼前突然出现两条柱子一样粗的腿。
扬起小脑袋,就看到一个身穿蓝布褂子、粗腰肥臀的女人,冲她骂骂咧咧。
“死丫头片子,馋死鬼托生的吗?”
“长个狗鼻子,才八个月大就知道闻到鸡汤味儿往我家爬?!”
“我家鸡肉是给你堂哥堂姐吃的,没你的份儿。”
她在狗食盆里挑挑拣拣,挑出一根鸡骨头塞进她手里。
“给你,啃吧!你只配跟狗吃一样的。”
秦安安小手握着鸡骨头,一整个懵掉。
她想起来了,眼前这个粗鄙的女人是原主二伯母周翠芬。原主现在刚刚学会爬,一墙之隔的二伯家煮鸡汤,她实在太饿了,闻着味儿就爬到二伯家。
院子里和大门外,全都是土石地面,她很难想象一个八个月的奶娃娃到底被饿成什么样子,才能爬这么远的路,小手都被石子儿硌破了。
小手手流着血,却仍旧没能吃上鸡肉。
就连鸡汤都没能喝上一口。
原主是个痴儿,二伯一家人当着她的面吃饱喝足,从狗食盆里挑了根鸡骨头给她,她如获至宝开始啃骨头,然后她就被卡死了。
惨!
真惨!
秦安安在心里哀悼小炮灰,看着手里的鸡骨头,想暴打阎王老儿的狗头。
好吧,吃掉这根鸡骨头,就能回地府了,反正她也不想过缺衣少食的艰辛生活。
秦安安狠狠心,闭上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缓缓将鸡骨头送进嘴里……
周翠芬眯着一双三白眼,看着小家伙啃鸡骨头,心里恶毒地想:这么尖的鸡骨头,贱丫头吃肚去,不死也得残!
哼!
都是冯静柔活该!
谁叫她仗着自己是下乡知青,完全不把她这个二嫂放在眼里,占着二层小楼不肯让给她?!
她就是要让冯静柔吃点苦头!
鸡骨头离嘴巴只有一毫米距离时,秦安安猛地想起,这骨头是二伯一家人啃过的,上面全都是他家人的口水呢。
内心响起尖锐的爆鸣声。
秦安安恶心得想吐,立刻决定不吃鸡骨头了。
就在这时,大门外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安安,安安你怎么在这里啊?吓死妈妈了!”
一个女人快步走进来。
而后,秦安安就被一双大手捞进怀里,死死抱住。
秦安安莫名感觉到一股暖流,沿着她全身的血管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超级舒服。
她眨巴眨巴眼睛。
又眨眨眼睛。
被暖意包裹着,忽然就不想死了,是怎么回事?
秦安安扬起脸,注视着女人的脸。
女人眼角有几根细纹,脸颊上有几粒晒斑,但仍旧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书里说,冯静柔是来槐花村下乡的知青里最漂亮的女同志,被当时是生产队拖拉机手的秦铮一眼相中,千方百计追到手。
【哇,她就是我的妈妈呀?】
【我前世无父无母,从没感受过父母的爱。原来,被妈妈抱着是这么温暖的感觉啊!】
【啊啊啊,妈妈好香!安安喜欢妈妈!】
秦安安幸福地眯起眼睛,稚嫩的小脸在冯静柔肩膀上蹭啊蹭。
冯静柔听到一道小奶娃的声音,整个懵掉。
她环视四周,院子里只有她们母女和二嫂周翠芬,哦,还有一窝鸡和一只大黑狗。
难道说,刚才讲话的是……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女儿。
秦安安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哇,妈妈在看我耶!】
【我好看吗?会像妈妈一样好看吗?!】
冯静柔吓得差点儿尖叫出声。
安安明明没开口,可她却真真切切听到了安安在说话。
难道说,她听到的是安安的心声?
安安是她的女儿,她不能让别人发觉安安的异常,强稳住心神,表现出很平静的样子。
仔细观察二嫂的表情,发觉她似乎听不到安安的心声,这才放下心来。
自从丈夫秦铮离家后,冯静柔一人拉扯五个孩子,处境艰难。
为了挣钱补贴家用,冯静柔让周末休息在家的儿子们看好安安,自己则扛着铁锨跟村里人一起去煤矿装车。
干了一天活回到家,却不见了儿子们和小女儿,差点儿急死她。
找出来,就看到女儿在二嫂家。
更紧张了。
二嫂前段时间想霸占她家房子给儿子结婚,她不同意,刚吵过架。
冯静柔了解二嫂的为人,知道她自私自利、睚眦必报,生怕她对小安安下手。
抱着安安就要走。
周翠芬却突然叫住她:“他三婶儿,你家安安吃了我家一个大鸡腿,害我家秦风、秦燕都没吃到。你就打算这么走了呀?”
冯静柔怔住。
怀中的小人儿气坏了,挥舞着两只小拳头想打人。
【这鬼迷日眼的女人,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妈妈呀,二伯母骗人!你可千万别相信她!】
【我没吃他家鸡腿,她给我鸡骨头吃,想卡死我!】
【妈妈,你看!你快看!】
秦安安扬起小手,手心里正攥着根一头尖的鸡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