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盛璟一直笃定的认为夏桑是在装死,当他发现她身下的血水的时候,他的神色忽然一惧。
那明艳的鲜血,狠狠的撕开了他的思绪。
他的神经紧紧的绷住,脑海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她不是没流血。
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疼。
她的孩子……
她这一次……还是没有骗他。
这个念头闪过了霍盛璟的脑海,他脸上的表情狠狠地僵住。
他动作机械地蹲下身,试图去触碰夏桑苍白如纸的脸庞。
他的声音哑到近乎听不到,“夏……桑。”
这个时候,他倒是成了结巴了。
因为她的脸冷得可怕,没有一分的温暖。
她的呼吸也很微弱。
受伤的人不是他,昏迷的人也不是他,但是霍盛璟的呼吸却开始困难,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
他没有发现他的手居然有几分颤抖,当他终于把夏桑抱起来之后,他的手才感受到了她衣服上的湿润。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那全部都是她身上流出来的血。
霍盛璟的确是慌了,他以为她真的是装的。
他不会想到,他再一次的误会了她。
她求他救她,他还要把她送到火葬场去——
这个时候霍盛璟已经不能思考太多,他有些慌乱,在开车送夏桑去医院的路上,他好几次差点把刹车当成油门踩了。
霍盛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人送到医院去的,处于半痴半呆的状况里,人也是浑浑噩噩的。
他看着夏桑躺上了担架,进入了手术室里。
夏桑的羽绒服脱了下来,他拿在手上。
他不敢看。
因为羽绒服上全部都是夏桑的血,要流多少的血,才能把羽绒服都染透呢?
他不敢想下去。
但是拿在手上的羽绒服,却像是一块千斤重的石头,让他紧张而压抑。
此时此刻,他的鼻尖全部都是浓浓的血腥味,反复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嗅觉。
他精神有些失常,身体和四肢都因为这些鲜血而变得冰凉。
夏桑的孩子……
保不住了。
其实他一开始就没期待过夏桑和他的孩子,甚至也真的不想要那个孩子,但是看到夏桑失血过多,他目睹了这么多的鲜血,他忽然觉得……
他好像有些恐慌。
是的。
就是恐慌。
可他为什么要恐慌,本来他就不爱夏桑,那个孩子自然也是不应该存在的,没有了不是正好吗?
这样没有了,也懒得他亲自动手了,这是夏桑的命,也是那个孩子的命。
霍盛璟把夏桑的羽绒服丢在了公座座椅上,他到了楼梯间,点燃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试图吸烟来平复自己凌乱的心情,整理自己的思绪。
同时,他也在为自己找借口。
他不需要愧疚,也不需要恐慌。
他才不会在乎夏桑痛不痛,就算是他错了,又怎么样?
他就不该觉得自己误会了她,伤害了她。
夏桑那种人,本来不就是该被人欺负的吗?小结巴即便是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喊。
他就是喜欢她的蠢笨,喜欢她的胆小,这样才好掌控。
当她害夏晴失去清白远走国外的时候,她就是有罪之人。
既然是有罪的人,他怎么对待她,就算是断了她的手指,让她没了孩子,那不是都是惩罚她吗?
这么一想之后,他终于不那么的紧张恐慌了。
没了这个孩子正好。
他还怕夏桑生的孩子也和她一样,是个结巴!
他霍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当霍盛璟想通了之后,不,不能说是想通,而是真正的想法被麻痹了。
他不愿意去细想。
他整个人又变成了那幅冷静自若的模样,好似,夏桑失去了孩子,对他而言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以他也没在医院守着,本就不在乎,更不需要守着她。
他要是守着她,那不是证明他在心虚吗?
霍盛璟离开了医院,打了电话给夏老爷,让夏老爷安排人来医院照顾夏桑。
对于夏桑流产住院的事情,只字不提。
他不想自己去处理夏桑的事,因为觉得是麻烦。
夏桑流产了,但是及时的送来了医院,她清宫了,手术做得很成功。
她已经昏迷了,所以那个时候并没有感觉到疼。
被送回到了vip的病房里,夏桑却一直没醒来。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仿佛回到了乡镇上的孤儿院里。
她好像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那天孤儿院的孩子都出去做活动了。
她被恶意锁在了厕所里,出不去,自然也就没办法参加活动了,不仅如此还要在厕所里闻臭。
孤儿院的孩子大多数都比她大,再加上她是女孩子,那些人最喜欢欺负她,背地里经常叫她小结巴。
恶劣的男孩子还把口香糖往她的头发上粘,逼得她不得不把长头发剪了,还剪得和狗啃了一样。
她被锁在厕所里,出不去了,饿了一天了,又渴又饿。
她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挨饿了。
就是那一天。
那是个秋日的傍晚,斜阳透过厕所的窗户照耀而来。
在她抽噎的哭着叫妈妈的时候。
她听到了一门之隔外的少年那温润好听的声音。
如果非要用一种词语来形容,那就像是山涧的清泉,清而柔。
或许是因为常年生病的原因,还有一点低哑。
“里面有人吗?”
“是你在哭吗?”
“我没有钥匙,不能放你出来。”
“我已经让人去找你们的院长了,小妹妹你不要哭。”
“你也不要害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从来没有人说要陪着她。
就是那个十五岁的傍晚,就是那一瞬间。
夏桑遇见了一个好心而温柔的少年,他愿意陪着她。
在她害怕的时候,她再也不是一个人。
他在门外陪着她。
她就蜷缩在门内。
时不时的,她会问一声,“你,还还,在吗?”
她以为那个好哥哥已经走了。
可是他真???的没有走,她每次这么问的时候的。
他都会用温和而坚定地语气回答她。
“我在。”
哪怕是梦里,她也还是感觉得到他的坚定。
这一句‘我在。’
好像是穿越了时间和空间,一遍又一遍地从她的耳边炸开,不断地在向千疮百孔的夏桑心里注入无穷尽的强大力量。
温柔得,让昏迷里的夏桑也流出了泪。
“大哥哥……”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