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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信看着温芮镜头里只肯露出的半只眼睛,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把烟和打火机装进口袋,然后冲着喝的半醉的邓先旻喊了声:“老邓,车借一下我去接个人。”
  今天邓先旻请车行的兄弟们一起吃个饭,一群人闹到十二点才走。
  周信今天胃不舒服喝了几杯果汁便早早下了酒桌,随后把车行的兄弟一个一个送回家,才回来就收到了温芮的信息。
  邓先旻挥挥手便又进入了梦乡。
  周信拿了车钥匙出了门。
  “你找个网吧玩会等我,不要睡着了,听会歌,看会视频。”
  温芮有点震惊,声音有点颤抖:“你要过来接我吗?”
  “难不成让你一个人在外面睡一夜吗?”周信已经把车子打着了火。
  “可是过来有一两百公里呢。”
  “发个定位给我。”
  “哦哦,好。”
  “我导航,挂了,你在附近找个网吧等着我。”
  温芮听着周信不容置疑的语气,心里好像安定了不少。她挂断了电话,按照周信说的,找了一家网吧坐下来静静地等着周信来接她。
  两个小时过后,温芮接到了周信的微信:“出来!”
  温芮推开逼仄的小门,凌晨两点半的冷风吹顿时把跟在身后的烟雾吹的无影无踪,眼前的人一身黑色夹克站在路灯下,上半身靠着一辆灰色别克的车身随意地站着,指尖的烟只剩下了烟屁股。
  温芮向前小跑了两步,突然脚下一痛,这才想起左脚也是负过伤了的。
  她又慢慢停下来,一步步地慢慢朝周信挪过去。
  周信踩灭了烟,向温芮走过来,在走近的时候他看清了温芮左脸上红红的一片,甚至左眼睛靠近眉骨的一块已经有了黑青色的淤青。
  “你爸干的?”周信看着温芮脸上的淤青。
  “嗯。”温芮下意识得偏过头。
  “真他妈是个垃圾!”周信声音中的低沉的愤怒让温芮心里一惊。
  “脚呢?也是他打的?”周信把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度。
  温芮搭着他的胳膊:“脚是我自己下楼梯崴了。”
  冷风扫过脖子,周信吸了吸鼻子,脸上并不好看:“跟我回去吧。”
  车子疾驰在路上,车里只有发动机的声响,温芮看着周信点了一根又一根烟,眉头就像是两个冰冷的锁链,深深锁在一起,解不开。
  到淮市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周信把车停在了自己老破旧小区的车位上。
  他打开一个头顶的车灯,看着温芮熟睡的脸,脸上还残留着暴行的痕迹,浓黑的睫毛或许是因为不安而细微地颤动着。
  周信伸出手,手背轻轻拂过温芮的左脸。
  不知不觉,竟然有点恍神。
  他想起那个躲在被子里心惊胆战的小男孩。
  温芮只感觉脸上冰冰凉凉的,像是被泼了一捧雪在脸上的触感,还有一丝丝细微的颤抖,她模模糊糊中伸出手抓住了这个冷冷的东西。
  却不想是周信的手。
  “手怎么这么冷啊?”
  周信抽出手,单手挂在方向盘上:“到了。”
  温芮揉揉眼。
  周信说着下了车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你就在我家歇着,我在沙发上眯一会七点就去上班去了。”
  温芮慢慢抬起左脚下了车。
  周信拽着温芮的手臂一步步爬上了六楼,生锈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啪一下,周信按亮了门边的灯。
  “鞋脱了我看看!”
  温芮坐在沙发上,弯着腰解开了鞋带。估计是因为脚有些肿了,鞋子竟然发紧,不好脱掉。
  周信半蹲在地上,一手握住温芮的脚后跟,连着脱掉了鞋和袜子。
  脚踝的地方已经红肿了起来,周信伸出手按了按:“疼吗?”
  温芮吸了一口气,感觉脚踝处又热又凉:“嗯,疼。”
  “扭一扭脚踝看能不能动?”
  温芮照做了。
  “关节还能活动,没有伤到筋骨,喷点药,休息几天就好了。”
  周信从床边取了跌打损伤的药给温芮涂上,安排好温芮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六点了。
  周信鞋子都没脱在沙发上躺下了。
  温芮看过去,看着周信紧闭的双眼,双手抱在胸前,想着他估计是累着了。又坐起来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他的身上。
  周信一把抓住温芮的手臂:“躺下,别动!”
  温芮心里一惊,点点头躺下了。
  她想着还是拿起手机给文琼发了信息说自己回学校了。
  模模糊糊当中,温芮只听得又是铁门的吱呀一声,然后又轻轻得关上了。
  周信把车子油加满了给邓先旻还了回去。
  “周信,你昨晚去接谁去了啊?”邓周凝穿着件睡裙,敷着面膜在周信面前晃悠。
  周信把钥匙扔给邓周凝:“油加满了啊。”
  邓周凝随手抓了个东西砸向周信的后背:“周信,你最近怎么对我越来越冷淡了?”
  周信捡起砸在地上的玩偶:“你在学校不是装的挺淑女的吗?”
  邓周凝掀开面膜,一脸的不服气:“周信,你这话就过分了啊,我什么时候装过了,我一直都很淑女的好不?”
  周信戴上工作手套:“别装!”
  邓周凝气呼呼的转身:“算了,不跟你说了,说也说不清楚!”
  忙了一上午,周信额头已经淌出了一片汗水,他用牙齿取下手套,在黑色背心上擦了擦手上的汗珠,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还没醒?”
  温芮睡得有些迷糊,她清了清嗓子又看了眼手机,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
  “等会我楼下宋光平给你送点饭,你吃了再睡!”
  “好的。你吃了吗?”
  “我就去吃了,你不用给他开门,他有钥匙,你要是想喝水就让他给你倒点。除了上厕所都不要乱动了。”
  “好。”温芮顿了顿:“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五点半下班就回了。”
  “嗯,那你中午休息一会儿,昨天一夜都没睡。”
  “嗯。挂了。”
  刚挂完电话,温芮就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宋光平把饭盒放在茶几上,隔着帘子对温芮说:“姑娘,我给你送饭来了。你快趁热起来吃吧。”
  温芮答应了声好。
  她掀开帘子,看见一个老人的身影正在厨房里烧水。
  宋光平转过身来看着这姑娘怎么有点眼熟。
  怎么又是上回那个姑娘?
  果真是缘分啊。
第 41章 洗澡
  “姑娘,我水给你放这了啊,那我就走了。”宋光平把水放在玻璃茶几上,心里暗自揣摩着温芮和周信到底是什么关系,毕竟从周信住在这里就从来没有看到过有女生来过,别提进家了。
  宋光平一边想着一边出了门。
  温芮喝了一口水,然后干瞪着眼躺在床上,一股气堵在心口瞬间变成了心慌,随之再是恐慌。
  这是她人生路上第一次将要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前途不可知,也不确定这条路是不是一定走的通,但她心里明白这不是一时意气做的决定,人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虽然说转专业的事情可以找许照阳帮忙,但是学费生活费的问题,还得靠她自己解决。这样一想突然就觉得头顶上似乎压了一座无形的大山,压的她稍微有点喘不过气来。
  人面对无能为力解决的难题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温芮把被子盖在头上又昏睡了过去。
  一直到门锁再次发生声响的时候,温芮才勉强能睁开眼。
  一睁开眼人的生理反应同时也彻底周醒了。
  她掀开被子,挣扎着坐起来穿起拖鞋,一瘸一拐得往厕所冲。
  却不想冲的太急,眼睛还没跟上,一脑袋撞上了沙包,一个回弹把她差点撞到在地上。
  周信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样子,把刚买回来的菜放在墙边,快走两步扶起她:“咋的,见不得人要躲起来?”
  温芮指了指厕所,结结巴巴得说:“上,上厕所。”
  周信拉住她的手:“我扶你去。”
  温芮眼睛看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又不进去,你慌什么?”
  “好吧。”
  温芮由着周信抓着她的胳膊搀扶着她到了卫生间门口,周信一脚踢开门,然后取了个抹布擦了地板上的水:“慢点儿走。”
  温芮慢点挪进去,关上了门。
  温芮一只脚受力蹲着觉得尴尬极了,她脸憋得通红:“你走远点吧。”
  周信没有做声,温芮就听见外面玻璃和茶几摩擦发出的响声,估计是在喝水吧,温芮心里想。
  周信搀着温芮坐到了沙发上坐下:“您今天想用点什么口味的膳?”
  温芮偏过头想了下笑着说:“本宫好服侍的很,周公公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信笑着瞥了她一眼:“给跟杆你倒是顺的快。”
  温芮看着周信走到门边提起一袋子菜进了厨房。
  “你还会做菜啊?”温芮问。
  “不会,瞎做,能吃,毒不死人。”周信系上了一个粉色的美少女围裙冷冷得说。
  温芮双手撑着沙发看着他这样的搭配觉得有点滑稽,憋着没有笑出声:“能吃就行,我的要求也不高。”
  温芮想到什么:“周信,你今天不去上合街吗?”
  周信一边开着水洗菜一边说:“等会吃完饭去。干啥也不能耽误了我挣钱啊。”
  温芮静静看着周信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还是那件黑色的毛衣,上面有略微起球了,厨房的空间不是很大,周信甚至要微微弯腰才能避免触碰到吊顶。
  头顶的灯不是很亮,照在他的头顶,让发丝看起来很柔软,温芮甚至有想上手试一下是不是真的和想象中的一样的软。
  她看着看着就有些出了神,直到周信端着一碗猪蹄汤从厨房出来放在茶几上的时候温芮才突然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周信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温芮看着他笑笑:“没什么。就觉得这汤太香了,把魂勾走了。”
  周信又进去厨房端了其他的菜出来弯斜了嘴角:“不是被人把魂勾走了吧。”
  温芮往前挪动的屁股在沙发上一顿:“什么?”
  周信盛了饭放在她面前:“没什么。”
  温芮看着眼前的三菜一汤发出赞叹:“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啊?”
  周信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温芮的对面:“生存的必备技能。不然总点外卖得多贵!”
  温芮突然想起她从来没有问过周信的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读书了出来工作了?”
  周信扒着碗里的饭突然顿了顿:“不想读了就出来了呗,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温芮夹了一筷子辣椒炒肉在碗里,隐约有感觉自己可能触到霉点了,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但是读书总归来说还是最轻松的,并且你当时成绩又不差。”
  周信夹了一块猪蹄在温芮碗里:“多吃,少说话。”
  温芮被迫封了喉,她吃完放了筷子,伸长手去拿放在茶几最角落上的纸巾,但是实在够不着。
  周信当做没看到一样,夹了最后的一块猪蹄放在自己碗里,也不看温芮:“不会说话?”
  温芮坐下来:“不是你让我多吃少说话的吗?”
  周信啃着猪蹄:“你不是吃完了吗?再说少说话又不是不让你说话。语言和逻辑一个都没学好。”
  温芮被他怼得哑口无言,耐着性子伸出手:“请给我张纸可以吗?”
  周信抽了两张纸拍在温芮的掌心。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温芮眼角的淤青:“你要不跟学校再请两天假,等伤好的差不多了再去上课。”
  温芮抬起手虚虚掩着自己的伤:“很难看吗?”
  周信站起来收着碗:“你就在我这里住两天,我晚上去楼下老宋那里去睡!”
  温芮拿着手机照了照自己脸,确实看上去挺不好看的,她想着还是拿起手机给辅导员章老师打了电话,请了两天的假。
  周信洗完碗出来掸着手上的水说:“我大概十点半回来,你刷牙洗澡什么的等我回来再帮你弄。”
  温芮看着他脱掉美少女的围裙,然后拿上外套出了门。
  传出来的噔噔噔的下楼的声音动作很快,才两三步便没了声音。
  温芮站起身抽出几张纸巾又擦了擦面前的茶几,随后便托着腮无所事事了。
  她慢点挪到床边,然后爬到窗户那边,扒开窗帘呆呆得看着这个全乎散发着落寞寂寥的秋。
  她从书包里拿出素描本和铅笔,又从手机里翻出上回拍的周信的比赛的照片。她又翻出了相册的垃圾箱,把里面的照片点了还原。
  她对比着两张照片,才两年时间,十六岁的他看起来桀骜不驯、无法无天,但是现在野性却被藏在了眼眸深处。
  画画的时间对于温芮来说总是过得飞快的,当在纸上描出最后一笔的时候温芮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她慌忙得把画放在包里,把包扔在了床脚。
  她一时慌的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做怎么样的动作合适,于是就那么呆呆得坐在床边,看着周信换了鞋进来。
  十月底的淮市的凉意已经很深了,周信的脸被风吹得有点泛红。
  “干啥了,都?”周信问。
  温芮挠了挠后脑勺:“啥都没干,发呆呢。”
  周信仰头喝了一杯水:“走,穿鞋,去洗澡。”
  温芮瞪大眼睛:“你帮我洗?”
  周信倒是很坦然:“对啊,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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