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写有寄愿的红条历经多年风吹日晒,昔日夺目亮眼的赤红颜色已经被风雨洗淡。
唯有那寥寥数言的寄愿,时隔七年第一次出现在秦肃眼前。
然而当初写下这份寄愿的人早已死去,那份曾经的情感也早已物是人非。
“时隔太久,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如今看来,起码成了一半。”
“如今家国安宁,只是故人却已不在身侧。”
我轻笑着,悲凉又苦涩。
秦肃攥住那一截红条,指尖发白。
“这一缕红条,朕要带走。”
住持遥施一礼,点点头。
“阿弥陀佛,故人既已逝,所留之物也自当故人取回。”
秦肃沉默着取下红条收进怀中,在古寺钟声中孤身离去。
回到宫中不久,便见柳枝安身旁的一贴身宫女慌张跑来。
“陛下,出事了,小太子他莫名呛咳不止,最后竟是……闭气了!”
秦肃心底积郁的所有烦闷情绪终于在此刻一涌而出,一脚踢在了那宫女身上。
“你们是怎么照看的!”
秦肃眼底有怒意,却并无一丝焦急惋惜。
我不禁有些纳闷。
“你不是最在乎这个龙嗣的吗?”
为此不惜对我放下狠话,也是因为这个龙嗣,我第一次见秦肃那般动怒。
长乐宫中。
“陛下……”柳枝安哭声戚戚,泪水簌簌而下,凄楚的眸望着榻前的秦肃,“臣妾与陛下的孩子没了……没了……”
“安安,别怕。”秦肃俯身拥她入怀,柔声似水,“朕向你保证,还会有的。”
我只定定望他,在柳枝安瞧不见的地方,秦肃坚毅的面容毫无波澜,眸深似海。
柳家如今手眼通天,多疑如秦肃,又怎会容忍柳家皇后膝下再出一个太子。
待他回到寝殿,那股凝重的安神香仍然在燃,沉重的疲累感仿佛再度席卷重来。
只见秦肃身形一晃,脚下一软就要倒去。
他紧盯着那仍缓缓腾升的烟雾,混沌的意识终于反应过来。
香料有问题。
他猛然一脚将香炉踢翻,却也终于气力用尽,昏倒在地。
“秦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在秦肃倒下的那一刻,我下意识伸手欲扶,那失重的身躯却穿过我的手重重倒下了。
情急之下,我又忘了,我只是一个灵魂,根本做不了什么。
只能任由听到动静的宫人惊慌地鱼贯而入将秦肃安放上龙塌。
那天以后,秦肃便少有清醒的时候。
一时之间,舆情如潮。
“听说太子没了,陛下终日郁郁,竟一病不起了。”
“那可是陛下和柳皇后的孩子,一朝失去,陛下是太伤心过度了。”
朝廷上下都道他是因为太子夭亡才会如此。
但我知道,秦肃的身体,其实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显出颓势了。
我目睹秦肃日渐消沉,身子每况愈下,沉疴数月,药石罔效,守在金銮殿里见他辗转难眠。
而至今日,秦肃已经有两日昏迷了。
望着他即便沉睡也依旧σσψ因疼痛而紧皱的眉头,奇怪的是心头却从未有半点大仇得报的快意。
我纵恨他罔顾昔日情谊,如今却也理解了几分他身处帝位所行之路的艰难。
太医仍每日过来看诊,只是今日面色无比凝重。
良久,他号完脉,倏地伏跪在地,战栗不已地开口。
“陛下过度忧思劳神,如今已是气血亏虚,难以为继,恐怕是……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