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空间里, 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承、承哥？！”徐洋的嘴巴张大，身体不由自主地后悔了一步，“你怎么也在这儿？”
　　祁砚承不动声色缓步走出卫生间：“你刚才说的癞/蛤/蟆是指谁？”
　　徐洋求生欲极强, 急忙说：“可不就是带着小舒不学好的野男人嘛，我这不是怕小舒误入歧途帮承哥你打击非法早恋嘛，现在高中生早恋真的太多了，还有挺个肚子上学的，到时候孩子生下来, 万一那男孩子不认账抛妻弃子什么的……”
　　慕舒：“？”
　　没想徐洋越说越离谱, 仿佛她真的偷摸早恋肚里还有了个娃一样。
　　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引到了她身上。
　　然而这招也确实管用, 祁砚承明显脸黑了几分，眉心微蹙, 视线往她这里扫了过来。
　　慕舒脸色涨红，刚想解释, 肚子便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打破了这分难以言说的尴尬。
　　“晚饭没吃？”祁砚承揉了下她的头。
　　慕舒点点头：“今天没在学校吃, 本来想叫个外卖的，还没来得及点。”
　　祁砚承觉得外卖不健康, 带慕舒去餐厅吃。
　　“想吃什么。”
　　慕舒想了想，说了一家南城老字号面馆, 就在大学城附近。
　　夜晚七点的店里生意火爆，食客和服务员穿梭在方桌之间的过道，慕舒他们排了会儿队才点到餐。
　　大厅内吵吵嚷嚷的，烟火气息十足。
　　祁砚承喜静, 觉得大厅人员冗杂, 加钱选了个二楼的小包厢, 隔绝了外面纷杂的人声。
　　徐洋把女朋友段薇薇也叫了过来，想着给祁砚承介绍一下他的新女朋友。
　　段薇薇第一次见祁砚承，相比慕舒之前见到她那次要矜持不少，说话温声细语的，亦步亦趋地跟在徐洋旁边。
　　颇有些见长辈的拘束。
　　慕舒点好菜，把菜单递给服务员：“一碗酱香小排面，谢谢。”
　　坐在她旁边的祁砚承淡淡补充：“不要辣，不要葱和香菜。”
　　慕舒愣了愣。
　　没想到祁叔叔还记着她的口味。
　　服务员微笑着接过菜单，唰唰写了几笔：“好的，请稍等。”
　　徐洋一边帮段薇薇拆开餐具的塑封纸，一边问：“小舒不吃葱和香菜吗？”
　　慕舒不好意思地“嗯”了声：“我不太喜欢那个味道。”
　　“小朋友挑食可不好哦。”徐洋说，“承哥你倒好，挑食还这么惯着她啊。”
　　祁砚承指腹摩挲青瓷茶杯光滑的边缘，说得漫不经心：“她不喜欢吃就不吃，再挑食也是养得起的。”
　　“可不是，承哥家大业大的，工作还这么拼能养不起嘛。对了，这次准备在南城待到什么时候？”
　　“明天。”祁砚承说。
　　慕舒迷茫地看向祁砚承：“明天就走吗？叔叔在南城只待一晚上就要回去了吗？”
　　祁砚承伸手，将她额头翘起的一小绺头发压下去。
　　“嗯，明天公司有内部会议，你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
　　徐洋轻轻叹口气：“看你这两眼乌青的，从法国马不停蹄地赶来南城，就只为看小舒一眼，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啊，肯定给你家小朋友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啊。”
　　慕舒心头一跳，小声解释：“不是的，叔叔是来南城出差的，要见一位重要客户，顺便才来看我的。”
　　闻言徐洋一愣，强忍着笑：“见客户的啊，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来南城，第二天又马不停蹄飞回黎城参加会议，这么长途奔波的，看来这个客户确实挺重要的啊。”
　　慕舒心脏莫名跳得很快。
　　放在桌下的手紧紧纠结在一起。
　　祁砚承冷冷觑他一眼。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男人的声音冷下来，极具威严。
　　徐洋讪讪地闭了嘴。
　　压下心底的那层惶惑不安，慕舒悄悄打量坐在她旁边的祁砚承。
　　男人西装笔挺，解开了两颗纽扣。里面是一件一尘不染的白衬衫，领带、腕表齐全，银质的领带夹仍妥帖地别在领带上。
　　俨然是一副商务谈判的正装模样。
　　就像徐洋说得那样，祁叔叔在法国谈完工作后应是一刻不停地就来了南城。
　　甚至没来得及换一件舒适的西装便来找她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祁砚承微微侧头：“在看什么？”
　　慕舒心虚地挪开眼低头喝水：“……没看什么。”。
　　店里生意太好，等了大约十几分钟，服务员才把几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
　　也许是厨师太忙，虽然点单之前说了不要放葱，但慕舒点的那碗酱香小排面上，依旧漂浮着几颗翠绿的葱花。
　　祁砚承拿起筷子，低头，仔仔细细地替她挑起了碗里的葱花。
　　自然到仿佛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另一边的徐洋看得险些跌了手里水杯。
　　吃到一半，慕舒收到同学发来的消息，老师马上要来查房点人数，让她赶紧回来。
　　慕舒快速扒拉了几口面，捧着碗一口气把碗喝了，匆匆忙忙拿起羽绒服往身上套。
　　徐洋搁下筷子问：“这么着急走吗？”
　　“你们慢吃，我送她回去。”
　　祁砚承起身，走至慕舒的跟前，替她整理了下衣领，然后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了最顶端。
　　这件羽绒服对慕舒来说本来就大，拉链全部拉上后她的半张脸都藏在了领子下面。
　　祁砚承看了她几秒，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把羽绒服的大帽子给她带上了。
　　慕舒被裹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
　　她睁着眼睛看他，声音闷在衣服里，有些低低的：“叔叔，我没那么冷。”
　　祁砚承恍若未闻，拢了拢她的帽子：“衣服穿好。”
　　慕舒懵懵地晃了晃头，帽子上的毛领毛茸茸地跟着晃动。
　　“走了。”
　　祁砚承拍了下她的脑袋，驱步走出包厢。
　　身后摇摇摆摆地跟着一个小粽子。
　　与此同时，包厢内段薇薇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便挂断了电话，神情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徐洋问。
　　“没事，就是骚扰电话。”她把电话关机后扔在一旁，看着慕舒和祁砚承离去的背影说，“感觉这个小姑娘被保护得很好呢，她叔叔一定很宠她吧。”
　　“可不是么。”徐洋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说，“宝贝到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承哥就差把心肝掏出来给她了。”
　　“你不说我还以为他们是情侣，觉得你哥对她有意思呢。”
　　“肯定不可能啊，那小丫头看着跟未成年似的，承哥就是把她当小孩儿养着的，怎么可能有那么禽兽的想法。”
　　-
　　祁砚承把慕舒送回去后便回到周耀给他定的酒店休息。
　　躺在床上，刚才徐洋说的早恋怀孕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莫名跳进脑海里。
　　他给慕舒发了一条信息：[老师来过了么？]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祁砚承看着静悄悄的手机，没有半点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屏幕里才弹出慕舒回复的消息，是一条语音。
　　应该是刚洗完澡，语音里面有吹风机吹头发的声音，小姑娘刻意提高了音量。
　　[老师已经来过了，叔叔你也早点睡哦，叔叔晚安！]
　　夜色昏沉，电子时钟缓慢跳动着数字。
　　祁砚承反复点开那段语音听了好几遍。
　　直到倦意倦意袭来，他终于放下手机，闭眼睡去。
　　第二天依旧是一个没有太阳的早晨，清晨的浓雾未散，整个城市都朦朦胧胧的。
　　去机场之前，祁砚承去了趟慕舒的酒店，还特意去茶楼给她买了份早餐。
　　说来也巧，刚到酒店门口，就看到慕舒和一个男孩站在一起，两人说着什么。
　　祁砚承的脚步一顿。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后退一步，站在了廊柱后侧。
　　凝神看过去，男孩带着棒球帽，笑着把手中的袋子递给慕舒。
　　慕舒耳边别着烟粉色的发卡，明媚娇妍，笑意吟吟，眼睛也弯弯的。
　　“看什么呢？”
　　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
　　祁砚承收回目光，看向突然出现的徐洋：“你怎么在这。”
　　“跟你一样，来看看小舒啊。”徐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看什么呢，看得脸色铁青的。”
　　“哎哎，这不小舒吗？”徐洋惊呼，朝慕舒挥手，“小舒儿！这儿呢这儿呢！承哥你看到小舒不过去躲在柱子后面干嘛啊？”
　　祁砚承：“……”
　　你能不能闭嘴。
　　慕舒循声看过去，看到站在廊柱后面的徐洋和祁砚承。
　　脸色绽开笑容，小跑着跑过去，在他们面前站定后，气息还有些不稳，微微喘着气。
　　“叔叔！我还以为你已经上飞机了，你来找我吗。”
　　祁砚承故作姿态，抬手松了松领带结，淡淡“嗯”了声。他看了眼走远的男生，冷不丁开口：“刚刚那个人是谁。”
　　慕舒愣了下：“是我在冬令营认识的一个同学。”
　　祁砚承低头看腕表，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都跟你说什么了？”
　　慕舒抬着头，眨了眨眼睛。
　　只不过是很没有营养的寒暄话语，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复述一遍。
　　祁砚承淡淡睨她一眼，继续若无其事道：“当然，你不想说也没事，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阴阳怪气”四个字突然蹦进慕舒的脑海。
　　总觉得如果她真不说，祁叔叔肯定又要不开心。
　　她薅了薅刘海，如实回答：“其实我跟他不是很熟，也没说什么，就是说这几天要降温，让我注意保暖。还有，因为昨天实验课我帮了他，他为表示感谢送了份早餐给我。”
　　说完，她把手里的早餐举到祁砚承的面前。
　　祁砚承看了她几秒，伸手接过。
　　就在碰到塑料袋的那一秒，手指从袋口划过，袋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清什么情绪。
　　“抱歉，没拿稳。”
　　徐洋：“……”
　　您这演技还能再假一点吗？
　　“啊，没事。”
　　慕舒捡起袋子，左右看了一圈，里面的包子用塑料袋包着，也没有弄脏。
　　一双指骨分明的手从她眼前伸过来，拿走了她手里的早餐。
　　“这个脏了，不要吃了。”祁砚承把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她，“吃这个。”
　　慕舒接过，袋子里沉甸甸的有不少。包装也异常精致，用保温袋包得严严实实，还是热气腾腾的。
　　她弯着眼睛笑：“谢谢叔叔的早餐。”
　　“去上课吧。”
　　“好，叔叔再见，徐叔叔再见！”
　　直到看着慕舒的身影消失在路口，祁砚承才淡淡收回视线。
　　徐洋问：“承哥这就准备去机场了吗？”
　　“嗯，”祁砚承说，“南城太冷，我给慕舒定了几件衣服，下午应该会送到你那里，晚上等她放学了你帮忙送过去。”
　　“哦哦。”
　　祁砚承垂眸看了眼手里的塑料袋，毫不犹豫地把早餐扔进了垃圾桶。
　　-
　　冬日的天早早地暗了下来，天边是浓重的深蓝色，慕舒结束一天的课程整理好东西回到酒店。
　　浴室里热气氤氲，正准备洗澡的慕舒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原本别在耳侧的那个发卡不见了。
　　那是祁叔叔送给她的发夹。
　　慕舒瞬间慌了神。
　　回来的时候风很大，可能是在她拨弄吹乱的头发时掉在地上了。
　　来不及多想，她套上衣服就急匆匆往外跑，沿路一点一点地找过去。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风很大，冻得她的脸有些疼。慕舒拢了拢围巾，继续边走边找。
　　校外的林荫道上路灯坏了几盏，线路有些接触不良，这会儿一闪一闪的跳动着。
　　夜晚寒冷，路上没什么人。慕舒走到一半，前方忽然有个男人挡住了她的路。
　　她下意识抬头。
　　衣服单薄，头发很乱，满脸的胡茬。一双黑框眼睛架在鼻梁上，尤其不修边幅。
　　男人停在原地，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慕舒皱了皱眉，往路的旁边走。
　　眼镜男紧随其后，再一次挡住了她。
　　慕舒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眼镜男拿出手机和她比对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你别害怕，我只是想见见你姐姐，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你。”
　　另一边，徐洋等了会儿没等到慕舒，打她的电话也没打通，于是把包裹寄存在酒店的前台。
　　晚上八点，徐洋再次打慕舒的电话，还是没有打通。
　　他不放心赶到酒店，结果得知慕舒不在酒店。他又去了学校，却被告知慕舒早就走了。
　　祁砚承接到徐洋电话的时候，正好结束长达七个小时的会议。各高层争执不下，会议一开就是一整天，直到夜色浓重才堪堪收尾。
　　刚坐下准备阖眼休憩的祁砚承蓦地从沙发椅上站起来，额头的青筋隐现，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着白。
　　“你说什么？慕舒不见了？！”
　　“承哥你不要太紧张了，她都这么大人了肯定丢不了，说不定和同学出去玩儿了，小孩子嘛，玩疯了就不注意接听电话，说不定待会儿就回来了，你别担心。”
　　“别担心？电话打不通，人不知去向，你让我别担心？”
　　祁砚承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额头突突地跳，“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赔一个糯糯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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