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义庄,森冷又冷清。
谭玉歆站在充斥着焦臭味的屋子里,冷的牙齿都在打颤。
面前摆放着三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那具最小的骸骨被压在最下面,中间的是她娘,而她爹,张着双臂将他们护在身下,背上烧的能看见漆黑的骨头,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肤……
谭玉歆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
曾几何时,她爹说过:“玉歆,无论何时,你都是爹娘的骄傲。”
幼弟会举着他最爱的糖人放在她桌上:“姐姐,送给你,希望你开心。”
她娘会在她临行前夜,在厨房忙碌到三更天,只为给她做一锅饼子。
可现在,就因为定安的一句话,她的家,没了……
谭玉歆低咳一声,唇边赫然出现一抹血迹。
她踉跄两步,却扶住桌子稳住了身形。
她顶着定安的身体,没资格给爹娘下跪!
蓦的,芍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们怎么能让殿下进去?被那些贱民吓到怎么办?”
“殿下,奴婢听闻京兆尹已经派人去寻找在外游学的谭玉歆了。”
芍药用帕子捂住鼻子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不过殿下放心,他们永远找不到那个贱人。”
谭玉歆缓缓转过头看着她,悲痛如同烈火,烧的她眼眶赤红:“跪下!”
她看着芍药,想着这些日子的相处,心底寸寸冰冷。
谭玉歆压下心底的剧痛,对门口的侍卫吩咐:“传本宫的令,将谭家人好生厚葬。”
“是!”
因为她的吩咐,侍卫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谭玉歆看着被抬着经过眼前的尸首,喉间血腥翻涌,却生生忍了下去。
整整两天,谭家人才算完全安葬,而谭玉歆也回了公主府。
一进房间,她就关上了门,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奔涌而出,她咬紧衣袖,发出如困兽般的呜咽。
为什么老天要让她成为定安!成为害死谭家一族的刽子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季应礼温润的声音。
“听说公主从义庄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房里,可是吓着了?我熬了安神汤……”
他的话像是凌迟刀,一寸寸刮开谭玉歆的肌肤。
她想起季应礼曾说:“玉歆,这可是我家祖传的安神方子,这辈子我只为你熬。”
他当时的宠溺温柔仿佛一把火,将谭玉歆脑海中的那根弦彻底烧断。
她猛的拉开门,抬手将他手中的安神汤打翻在地。
“季应礼,谭家的事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季应礼一怔,随即垂眸:“公主的手可有伤着?”
谭玉歆盯着他,浑身都像是被人打碎了骨头,疼的几乎没有任何知觉。
谭家对季应礼从未薄待,可他没一句询问,甚至定安的烫伤都比他们的命重要……
这一瞬,谭玉歆仿佛听见心底有什么彻底碎裂。
季应礼躬了躬身:“公主,我再去煮一碗。”
谭玉歆看着他的背影,目光落在碎裂的瓷片上。
若是她现在死了,黄泉路上是不是还能追上爹娘的脚步?是不是可以求阎王,下辈子再让他们做一家人?
锋利的瓷片割开肌肤,血液瞬间涌出,刺痛了她的眼睛。
谭玉歆猛地将瓷片丢了出去。
不,她不能死!
她要是死了,谁给爹娘报仇?谁能揭露定安的罪行?
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她盯着满手的鲜红,眼前忽的划过一个画面——
“谭玉歆,让你死在这片桃林,也算本宫仁慈了。”
定安握着匕首的手沾满了她的血,眼里却尽是狰狞得意……
谭玉歆瞳孔骤缩。
是了,她死在长盛山的桃林!
她扭头朝外厉声道:“来人,备马,本宫要去长盛山!”
只有找到她的尸首,定安才能被定罪!
一路疾驰,当等那抹粉色映入谭玉歆眼帘时,她心口突然一冷。
好似再度感受到匕首刺入心脏的痛苦。
她抬手一指:“给本宫挖,务必要把谭玉歆的尸首给本宫找到!”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嗓音炸响在我耳畔。
“定安,你在胡说什么?玉歆明明在外游学!”
谭玉歆一转头,就看到了满脸急切的季应礼。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没了从前的尊卑,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疼的谭玉歆皱起了眉。
谭玉歆没有甩开他,吐出的话却锥心:“她就埋在这里,是本宫亲手将匕首送进她的心脏,她疼的狠了,还在本宫手上抓了一道,那伤痕你不是见过么?”
季应礼瞳孔骤缩!
谭玉歆却笑的浑身都在颤抖:“本宫很生气,令侍卫压着她,让她动弹不得,她只能又痛又惊的迎接自己的死亡。”
“季应礼,你可曾看见,她就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只能任本宫宰割!”
“她的血沾满了本宫的手,那么多那么红……”
“够了!”季应礼猛地抓住她手腕,眼底一寸寸爬上血丝。
下一刻,他又松了手,也笑着说:“看来是公主近日劳累,些许魔怔了……”
谭玉歆看着他,笑意慢慢消失,只剩无尽的空洞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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