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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永夜实属诡异,提前到来之后又在即将结束时飘起漫天大雪,本就寒冷的天气又往下降了十几度。
  屋外的巡逻士兵聚在一起交换信息,得到指示后,将阿里图斯王宫屋顶所有的灯尽数打开,一瞬间整个山头被照得透亮。
  部落大部分虫都还醒着,纷纷走到窗前,望着这终身难忘的一幕。
  因为极低的气温,每一片雪花都带着完整的形状,脉络清晰,晶莹剔透,洋洋洒洒的飘荡,在光影之间,摇曳生姿。
  埃尔克伸出手,描绘着玻璃上蜿蜒攀爬的白霜以及映衬出的一道浅淡身影。
  “埃利亚.......”
  雌虫痴痴呢喃,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清当中藏着多少对方不懂的情深与爱怜。
  床上的雄虫蜷缩着四肢,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恍惚间好像听到熟悉的呼唤,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
  埃尔克回头,久久凝视。
  克拉伦斯家族的训诫是绝对忠诚。
  百年传承,雄虫最忠诚的拥护者。
  他自雌父退位至今,掌管家族十年有余,自认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可在见过太多至暗之后,他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
  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答案,可惜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始终没能给自己一个合理交代,而隆科达雌虫的心也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比极北之地的雪还要冷。
  埃尔克想到地牢中关押的亲友,缓缓将脸贴上冰冷的窗,多希望风雪之后,虫族能够迎来一个没有硝烟的乌托邦,证明过去的一切是荒诞而又扭曲的错误.......
  王宫西侧一角,琼最终在古里亚的眼泪攻势下,心软点头。每个部落总有那么几个奇葩,除了老贵族克拉伦斯眼瞎心盲,再有就是琼的老家巴泽亚家族。
  他们好像受到了邪神的诅咒,巴泽亚家族的雄虫没有一只能够活到百年,到琼这一辈更是夸张,他的雄父前脚刚将蛋孵化,后脚就找虫神去了。
  这短短的前半生,琼几乎是被圈养在高墙之内,其实并没有见过多少血腥与暴力,兴许过去有过骄纵,但更多的时候他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心中尚且存着一丝善念还未泯灭,这大概也是雅尔塔将他带回的理由。
  古里亚在黑暗中擦干眼泪,自以为是得逞,却还不知道自己放弃得是唯一的生路,而琼最终也会因为自己的纯真善良,获得独属于他的珍贵之物。
  另一个房间,诺兰发泄之后突然安静下来,没什么情绪的坐在窗前,像失了灵魂的木偶,然而在看到满天无拘无束肆意飞扬的雪花时,漂亮的脸上泄露一丝羡慕。
  他出生于商队,游走于商队,曾经他相信自己是翱翔的飞鸟,纵使不像雌虫那样拥有翅膀,但也能通过各种科技穿梭宇宙。
  如今却被囚困在这四方天地,别说是飞,连走都成了问题。
  但诺兰并不生气,很久之前他就明白虫族畸形的社会环境是致命伤,反噬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突然........
  东边主楼,是整个阿里图斯王宫唯一的黑色建筑,庄严肃穆的虫神雕像屹立于顶,长长的权杖像锋利的刀刃,直直插入地底下。
  墨色的房间里,四周都是黑色的帷幔,垂落在地上交叠成堆,白色蜡烛被随意置地,闪烁微弱的荧光。
  一只红发雌虫几乎与黑色融为一体,他正紧紧环抱着手臂,像是忍耐着极端痛苦,指尖闪过一圈又一圈暗红色的纹理,好似某种咒语,反反复复.......
  许多事情就像一个怪圈,有的人拼命想要逃出去,有的人原本不在局中却因为各种机缘巧被拉入其中,然而那些看似的意外,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 *
  闫凯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懒腰,看了旁边的时钟,凌晨3点半,外面始终乌漆墨黑一片,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他有点饿了。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雅尔塔正在看军部这几天的文件,应得敷衍:“什么?”
  “咕咕的声音。”
  “有话直说。”
  “饿了。”
  “我不饿。”
  闫凯单手撑着下巴,望着雌虫精致的侧颜,越发觉得饿:“你享受,我出力,咱们地位不一样。”
  “忍着,早晨他们会按时送餐。”
  闫凯想到门口那个巨大的开放式厨房:“你允许我开火吗?”
  雅尔塔抬起头,眼里是明显的怀疑:“你会做?”
  别说隆科达的雄虫,整个虫族大陆都找不出一只会做饭的雄虫。
  厨艺更像是雌虫的专属,从小的必修课,包括雅尔塔身为王族即使讨厌也经过严苛的训练,就做饭这门课没有100也能打上个90分。
  “我为什么不会?”
  他从小一个人生活,不光会做,做得还非常好吃。
  雅尔塔带着玩味说道:“你可以去看看冰箱有些什么,永夜期间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厨房会准备物资。”
  “行,今天就让我好好给你露一手。”
  雅尔塔收起电脑,突然也来了兴致:“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能耐。”
  “材料到位就没有我做不出的好东西。”
  “大言不惭。”
  “请你拭目以待。”
  两虫一道下楼,闫凯打开冰箱,果然塞了满满当当一柜子,不过大多都是异兽肉,只有两种完全不认识的绿色大叶子。
  “这都什么肉?”
  “烈火鸟,走地鸭、咕噜兽、大刀鸡........”
  雅尔塔根据肉质颜色,以次介绍。
  闫凯双手抱胸,单手摩挲着下巴,像是在思考,半晌之后,转头问:“有蛋吗?”
  雅尔塔指了指最下层整齐码着的四个椭圆形:“这。”
  闫凯从里面拿出来比划了一下,很好,跟他的脑袋差不多。
  “什么tຊ蛋?”
  “咕咕兽的蛋。”
  “好吃吗?”
  雅尔塔抿了下唇,侧身走进厨房:“让开。”
  闫凯拿着蛋茫然抬头:“干嘛?”
  “我来做。”
  闫凯大受打击:“你居然怀疑我?”
  “你确定不是故意磨磨唧唧?”
  闫凯尴尬的把蛋放下,解释道:“我只是不太熟悉这些食材。”
  “别熟悉了,想吃什么。”
  “你来真得啊?”
  “我像在开玩笑?”
  闫凯牵住他的手举到两人面前:“我刚包好,你就要折腾?”
  雅尔塔满不在乎的伸了伸五指:“不影响我做任何事。”
  “行了,你就在外面好好休息,我来就行。”
  “我怕你把这里炸了。”
  “虫与虫之间请多一点信任。”
  “雄虫毫无诚信可言。”
  “我不是雄虫。”我是人!
  雅尔塔:......。
  闫凯在冰箱一通翻找,摸出一袋细面:“我坚信这是面条。”
  “你的坚信没错。”
  “决定就是它了,你想吃什么面?”
  雅尔塔见雄虫自信满满的样子,也没再阻拦:“都行,你看着做。”
  闫凯没有废话,动作麻利的从冰箱里找到需要用到的食材,清洗,切,起锅烧油,一气呵成。
  遇到不认识的材料便问问雌虫,好奇宝宝一样东摸西看,偶尔发出一两声惊叹和夸奖,雅尔塔第一次发现做饭也没想象中的那么无聊。
  十分钟后,两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上桌。
  闫凯一脸期待的盯着雅尔塔,催促道:“你尝尝。”
  雅尔塔戳了戳自己碗里的面,其实没有什么食欲,只是雄虫的目光实在热切,才挑了一筷子,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不错。”
  闫凯表情垮下来,耳朵都耷拉的那种,可怜巴巴的嘟囔:“就不错?”
  雅尔塔挑眉:“很好吃。”
  雄虫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奇迹。
  闫凯这才满意的点头,这虫一看就是个挑剔的,他都说不错自然不会差,心里生出点小得意,屁股上要是有尾巴,现在都能甩得飞起。
  卷了一大筷子面直接就往嘴里塞:“烫烫烫!……”
  雅尔塔嫌弃:“有虫跟你抢?”
  “我高兴。”
  这是闫凯第一次给别人做饭,所以就算两人关系尴尬,也不妨碍他心情愉快。
  闫凯因为性格原因,大部分时间都是形单影只。
  人间烟火气,他没感受过,但今天的气氛却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世界上有些缘分就是很难说的清,他跟这只雌虫刚相遇的时候谁能想到现在能够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吃顿饭?
  雅尔塔中肯的发表意见:“蠢。”
  闫凯无所谓的浅笑,二十好几的年纪,在虫族看起来仍旧像少年人一样干净。
  “得得得,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凉了要坨。”
  “啧。”
  “嘘,吃饭!”
  闫凯打断他,这人说多了容易影响食欲。
  雅尔塔看着性格张扬,吃饭礼仪极好,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只是闫凯因为第一次下厨,手抖材料放得有点多,吃了半天也不见少:“饱了。”
  闫凯伸手把碗拉到自己面前:“给我,我吃。”
  雅尔塔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我吃过了。”
  闫凯咬着筷子,神色自然道:“亲那么多回还在意这个?”
  雅尔塔看着雌虫,没有吭声。
  而在白发掩映下的耳尖瞬间红透,不经意泄露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饭后,闫凯在厨房认认真真的打扫,雅尔塔继续线上办公,处理军事文件,气氛倒也温馨,不过没持续多久,很快就被讨厌的虫打断。
  时间还未过五点,门口守卫兵再次抢敲响雅尔塔寝宫的门。
  “首领,属下有事禀告。”
  “什么事?”
  门外犹豫了一瞬,继而开口道:“关于古里亚雄子。”
  闫凯听到熟悉的名字,手里的碗放得框框作响,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伸长脖子,一脸的不高兴:“他怎么一直找你?”
  雅尔塔莫名其妙的抬头:“我怎么知道。”
  闫凯抠着大理石台面,犹犹豫豫:“你准备见他?”
  “我为什么不见他?”
  “你现在和我在一起。”
  “所以?”
  “我不想你见他。”
  “你凭什么不想我见他?”
  闫凯被噎得说不出话。
  雅尔塔对雄虫的无理取闹表示不解,没打算理会,转身上楼,在镜子前面将浴袍归笼,然后拿了件挂在旁边的厚袍披上,开始整理长发。
  当毛躁被抚平,慵懒在瞬间褪尽,整只虫突然像剥开云雾的太阳,干净又精神。
  闫凯看着整整齐齐的雌虫,心里五味杂陈。
  什么玩意儿,见个弟弟还要梳洗打扮一番?
  雅尔塔经过厨房的时候,瞥了眼衣衫不整的雄虫,拧了拧了眉头,忍不住提醒:“要么回房间,要么穿好你的衣服。”
  闫凯低头看了眼自己半敞的白色浴袍,脸上表情浅了几分。
  腰带系得严严实实,有什么问题?
  “首领大人怕我给您丢人?”
  “丢脸谈不上,不太好看是真。”
  去你妈的不好看,闫凯扯了扯嘴角,没有多说,扔掉手里的抹布转身回房,顺便大逆不道的用力甩上了门。
  雅尔塔抬头盯着紧闭的房门,心里生出一股怪异的烦躁感,然而不等他细想,守卫兵再次请示。
  “首领。”
  托卡尔没听见里面的动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敲,讲道理他也真的很无奈。
  瞥了眼身旁站着鼻青脸肿,摇摇欲坠的小雄子,满心苍凉,谁能想到雄虫打架也能这么狠?
  虽说雄虫被拉下台,可毕竟也是部落的重要资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打成这副德行,他难辞其咎。
  只希望等下动手执行军令的同伴能够网开一面,放一点水。
  “进来。”
  雅尔塔走到楼下会客厅,托卡尔正好推门进来,他委委屈屈的望着自己曾经的队长,规矩行礼:“首领,日安。”
  “有事说事。”
  “启禀首领,此事说来话长,且听我........”
  雅尔塔扫他一眼,打断,警告:“长话短说。”
  “今天凌晨二时三分,古里亚和诺兰两位雄子在房间内发生严重的斗殴事件,其中诺兰雄虫完好无缺,古里亚雄子伤势较重,虽然伤口已经做过处理,但目前正在发烧,特来请示是否给予医疗。”
  若是别个雄子发生这样的事情,托卡尔也不至于特地走这一趟。只是古里亚比较特殊,他也拿捏不准雅尔塔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抬起头来我看看。”
  古里亚气若游丝的靠在琼身上,他从未这样难受过,整个虫都好像被烤在火上,烧得心慌。
  “王兄.......我,我很难受,快帮我叫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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