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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钝如梁直也看出不对劲,梁芨见惯皇宫内院手段,更早就发觉侄女儿有隐瞒,硬是等军曹、官差都退出去,没有外人了,才问陈宜。 “老实说,你和河西少主李存安是什么关系?他为何要赶来救你?” 陈宜还想蒙混过关,嘻嘻哈哈地绕弯子:“他没救我,是徐钧安哄得公主开心,才没再为难我。” “徐钧安你记得吧,就是每月来家里取酒,给我分红的东家。” “我认得他,”姑父打断道,“一个富商家的纨绔子弟,最多拖住公主,还能一直拦着她不去找你麻烦?还能让行刑兵巧着劲儿,给你打得这样雷声大雨点小?” “董参同我说,李存安赶来前正在巡防,守城军疑似有细作,董参刚说陈宜出事,还没说后面的话,他就快马加鞭赶回军营。” “公主离开时火冒三丈,必是李存安说了什么惹恼她。” 梁芨分析得条条是道,陈宜实在推脱不过,才道:“我爹救过他的命。” 床尾,姑姑刚把手炉塞进陈宜被窝,掖住被角。 回想自与李存安第一次碰面,陈宜就神色奇怪,靖远驿站情绪激动,陈宜气昏了头差点动手。这些年,陈宜有意沉下性子,实在除了那个人,想不出有谁能让她大动心神。 她仔细观察陈宜表情,小心翼翼地问:“是苗安吗?” 见陈宜睁大眼睛,目光四下游离,就是不敢直视自己,姑姑心下肯定。 “就是苗安。先前我就认出来,你非说不是!嗨呀,都怪我,没能帮你们小夫妻撑过来,还闹得那么难堪。” 父母去世后,姑姑陪陈宜回庐州,面对堆积成山的退货单和解约单,陈宜未出阁,姑姑不许她出面,自己一家家酒楼跑,总算把家里积攒的九酝春都销了。可新老主顾都不信陈宜一介女流能酿好酒,非得等苗安接手陈家家业再合作。 陈宜一气之下,当众退婚,割发断义,放话绝不嫁赘婿,要嫁京城权贵,要让九酝春名躁京城。 姑姑并不知晓,九酝春只是陈宜的借口,她早想好此次回庐州要遣散所有匠人,还要跟苗安切割干净。她行杀头的险事,不能害无关人士。 可怜姑姑每每提及庐州就落泪,觉得是自己没能力,护不了祖传家业。 “姑…
  饶是钝如梁直也看出不对劲,梁芨见惯皇宫内院手段,更早就发觉侄女儿有隐瞒,硬是等军曹、官差都退出去,没有外人了,才问陈宜。
  “老实说,你和河西少主李存安是什么关系?他为何要赶来救你?”
  陈宜还想蒙混过关,嘻嘻哈哈地绕弯子:“他没救我,是徐钧安哄得公主开心,才没再为难我。”
  “徐钧安你记得吧,就是每月来家里取酒,给我分红的东家。”
  “我认得他,”姑父打断道,“一个富商家的纨绔子弟,最多拖住公主,还能一直拦着她不去找你麻烦?还能让行刑兵巧着劲儿,给你打得这样雷声大雨点小?”
  “董参同我说,李存安赶来前正在巡防,守城军疑似有细作,董参刚说陈宜出事,还没说后面的话,他就快马加鞭赶回军营。”
  “公主离开时火冒三丈,必是李存安说了什么惹恼她。”
  梁芨分析得条条是道,陈宜实在推脱不过,才道:“我爹救过他的命。”
  床尾,姑姑刚把手炉塞进陈宜被窝,掖住被角。
  回想自与李存安第一次碰面,陈宜就神色奇怪,靖远驿站情绪激动,陈宜气昏了头差点动手。这些年,陈宜有意沉下性子,实在除了那个人,想不出有谁能让她大动心神。
  她仔细观察陈宜表情,小心翼翼地问:“是苗安吗?”
  见陈宜睁大眼睛,目光四下游离,就是不敢直视自己,姑姑心下肯定。
  “就是苗安。先前我就认出来,你非说不是!嗨呀,都怪我,没能帮你们小夫妻撑过来,还闹得那么难堪。”
  父母去世后,姑姑陪陈宜回庐州,面对堆积成山的退货单和解约单,陈宜未出阁,姑姑不许她出面,自己一家家酒楼跑,总算把家里积攒的九酝春都销了。可新老主顾都不信陈宜一介女流能酿好酒,非得等苗安接手陈家家业再合作。
  陈宜一气之下,当众退婚,割发断义,放话绝不嫁赘婿,要嫁京城权贵,要让九酝春名躁京城。
  姑姑并不知晓,九酝春只是陈宜的借口,她早想好此次回庐州要遣散所有匠人,还要跟苗安切割干净。她行杀头的险事,不能害无关人士。
  可怜姑姑每每提及庐州就落泪,觉得是自己没能力,护不了祖传家业。
  “姑姑,不管你的事,”陈宜赶紧抱住姑姑,毛茸茸的头发蹭着姑姑的颈窝,像小时候一样,“他如今是河西少主,与我云泥有别,就算当日没有退婚,今日也会轮到我被休弃。”
  抹掉姑姑的眼泪,陈宜望向姑父和表兄。
  “他还愿意念着阿爹的情帮我们,已经是大胸怀,我们当感恩,忘掉过去的事,不给他添乱。”
  “泰宁公主若知道……”
  “哎,不用再说,”梁芨摸陈宜头,心疼不予言表,“好好睡一觉,我们都在。”
  梁直也在旁边拍胸口道:“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你表兄我都在。”
  被窝温暖,心也温暖。
  陈宜没有想到,公主竟没再找茬,甚至没再进军营。李存安倒是偶有照面,匆匆擦肩,没有任何特殊。
  年关将至,陈宜的酒也都下完九次料子,可以起窖。
  金州的天辰时还未亮,空气冻得人鼻子疼。陈宜招呼几个小兵,帮她抬出所有酒坛,一一拔掉塞子,香味顿时争先恐后地溢出。
  当兵的起的早,正操练呢,都被酒香勾得频频回头。
  小江将军带一支队,个个心不在焉,他原本还斥责两句,后来自己也馋得遭不住,干脆脱掉盔甲,振臂一挥。
  “走,咱去找陈姑娘讨碗酒吃。”
  “呜哦!”众兵应和。
  这支小队到的时候,陈宜的帐篷前已聚集许多人,梁芨和董参在门口拦着,不厌其烦地解释:“只是品酒,如若味道不够格,还要再加一次酒曲,这是九酝春的做法。”
  人群中有人叫喊:“哎呀,哪有不够格,我看够格的很,快让咱尝尝吧!”
  梁芨在人头中寻找,说话人没找到,倒是一眼看到小江将军,当即指着人挤过去。
  “江将军,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你这身体绝对不能喝酒呀。”
  男人堆的地方本来好酒,金庭线寒风凛冽,河西军常年靠酒取暖,这会儿都开始嘲笑小江将军孱弱。
  陈宜听见屋外闹哄哄,毫不在意。她舀起最后一坛酒,轻抿,不禁摇头。
  “还是不够厚,”她把勺递给姑姑,“您试试。”
  姑姑也品上一口,皱眉摇头,“确实,还差点火候。”
  “只有这坛成了。”陈宜指向最左边的一坛,唯一没有贴红纸标签,李存安做出酒胚的那坛。
  她将这坛酒重新封好,抱给军曹,“节度使大人还没回金州,劳烦张大哥交给少主。”
  军曹哈喇子都要流出来,接过酒坛,眼睛还黏在姑姑加酒曲的手上,“这,这,这些还要埋进土里?我说,陈姑娘、梁夫人,我看这些挺好,咱们军营的粗人分不出好坏。”
  “怎么分不出好坏,”陈宜面带笑容,将酒坛重新封好,抱起准备去埋,“我看你们鼻子灵得很,都识好货才堵我的门呢!”
  士兵们见她出来,屏气凝神,让出一条道,看她又要埋下去,纷纷伸手,不忍直视。
  相处这些天,他们都了解陈姑娘别的好商量,一到酿酒的事,那可谓说一不二,天塌下来也动摇不了。
  那厢,军曹已把酒抱给李存安,出来喊道:“队长以上,少主请喝酒咯!”
  一时人群又躁动起来。
  陈宜一边埋酒一边偷笑,暗道李存安好心机,趁机施恩,又激励士兵们多立功,争上游,鼓舞士气。
  一坛酒细品到未时,小将们才红着脸蛋出来,无一不满足喟叹,就连小江将军只抿到一口也大呼美酒,跟队里的士兵大肆形容九酝春绵长美味。
  陈宜到了下午无事,躲在帐篷里烘火眯觉。
  “嘿!”一个人影钻进帐篷。
  陈宜惊醒。
  对面的人一身突厥商人装扮,脱下毛领子裘衣、熊皮绒帽,陈宜才看出来,是徐钧安。
  “听说你今天起酒了?咱可说好得给我几坛。”他勾手道。
  “没有,”陈宜耸肩,“只一坛成了,已经被少主大人喝了。其他得再等七天。”
  “七天而已,你等得起。”
  “等不起!”徐钧安贼眉鼠眼,一直透过门缝观察外面,“他们不给我再来啦。”
  他牙根痒痒,恨恨跺脚,“该死的李存安,我化名做军营生意,还是被他发现了。”
  “说起来,不是为了救你,我也不能暴露。”
  陈宜心想,董参可没报你的名字,是你自己露脸被发现。嘴里说的却是:“你怎么惹他了?”
  “别说了,”门外安静,徐钧安放下心坐到桌前,喝口茶道:“他这个人喜怒无常,两年前我来谈酒水生意,谈得好好的,他突然拍桌,下了死命令,这辈子不许我进河西军营。”
  “我想想,当时喝得正是咱们的兰春酿,也就是九酝春。嘿!他现在倒是抢着要你酿了!真是有病。”
  陈宜尴尬,换个名字骗其他人可以,唯独李存安不行。他只要尝一口就知道是九酝春,世上能做出九酝春的只剩陈宜和他,“兰春酿”出自谁手一目了然。
  哎,徐阿郎这是替她受过啦。
  “以前也没听你说过。”陈宜主动给徐钧安倒茶。
  “其实我早前藏了一小坛,”她提起裙角,挪开躺椅,用小刀扒开泥土,挖出手掌大一酒坛,“和他们晌午喝的是同一坛。”
  那日李存安走后,她偷偷留下一小坛,之后八次加料都亲自操作,香味浓郁,酒味绵密留齿,喝下后半个时辰还觉得嗓子里都是醇香。
  一起酿酒,是她和李存安好多年前每天做的事,也是他们对于未来的一个梦。
  陈宜本想自己留藏,现在看来天意如此。
  她双手捧酒,徐钧安两眼放光,双手接过来。
  二人交接,刷地,军曹掀开门帘,正看到两人手覆着手,惊得站在门口,门帘都忘了放下。
  “你,你,你们……”他手指两人。
  “张大哥,您误会了。”陈宜想解释。
  军曹怒斥:“这里是军营!你们私相授受我管不着,但不可以在这里!”
  他叫的声音着实大,午睡或醉醺醺的人们都被吵醒,迷蒙中伸头,看不清帐篷里,只听到军曹喊:“秽乱军营是大罪,我得禀告少主,不能隐瞒。”
  说罢,他转头就走,徐钧安和陈宜不得不追出门。一下子,“秽乱军营”的主角露脸了,围观士兵或震惊或不解,困意全无。
  徐钧安拉住军曹,手里还提着酒,一字一句大声道:“我奉泰宁公主之命,来请陈宜姑娘携九酝春到驿站,见一面。”
  公主罚陈宜板子的事情,军营尽知,这回又找陈宜干嘛?还偷偷摸摸。更奇怪的是,看样子陈宜还早就为她准备好酒,且藏着,瞒着大家伙儿。
  平日相处甚欢的士兵们看陈宜的眼神瞬间变了,都在怀疑陈宜到底站在哪边。
  陈宜跟在徐钧安身后,远远地看见李存安也走出帐篷,不知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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