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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四十分钟后,黎婳裹着小毯子等回了盛庭霑。
  她换了一身干净衣物,垫了纸巾勉强应付,忍着小腹坠痛,靠坐在大床靠窗的一侧盯着黑漆漆的屋外。
  超市晚上不营业,盛庭霑导航去了最近的一个24小时便利店买回的东西。
  夜里风雨又变得剧烈,雨伞作用不大,男人深灰色的家居服被洇湿成深浅不一的黑,裤腿贴在腿上,呈现出一种风雨夜归人的狼狈。
  额前发丝垂坠水珠,沿着英挺深邃的面容逶迤而下,在黎婳眼中成了一闪而过的光点。
  在满世界的风雨声里,她听见了滴落的啪嗒一声。
  无比清晰。
  盛庭霑进屋后的第一句话是,“地上凉。”
  黎婳顺着他走近的动作仰头,“小叔叔,你身上都湿了。”
  “嗯。”盛庭霑面不改色,随意应了声,视线扫过她身下的软垫转到她苍白的脸,到嘴边的话换成了,“很难受吗?”
  黎婳恹恹道,“也还好。”
  体质问题,她痛经的毛病一直都有,不过只是前头两天稍许严重,熬过了也就好了。
  盛庭霑递给她一个鹅黄的小手提箱。
  黎婳接过,箱子表面很干爽,沾上的水迹被人擦去,把手上还留有另一个人的体温。
  打开来,里面包涵盖日用夜用安睡裤等全部种类。
  盛庭霑看了眼床头的时钟,淡声道:“早点休息,我去洗澡。”
  “好。”
  盛庭霑洗完澡出来,房间只余下一盏夜灯,黎婳侧躺睡下,被子拉高,只露出一点的发顶。
  脚步声变轻缓时,被子突然拉下,露出一张困顿的小脸。
  此时已经近两点,盛庭霑轻蹙眉:“怎么还不睡?”
  黎婳眨眨眼强打起几分精神,指了指他那一侧的床头柜:“小叔叔,你淋了雨,喝点感冒冲剂预防一下吧。”
  淡褐的液体在如雾般的光影里潺潺冒着热气,看得出来刚冲泡好没多久。
  橙黄的灯光铺展,暖光流淌进一双清透干净的眼底,便是似水的柔情。
  盛庭霑心头微动,神色自若喝了药,应承了她这一份好意。
  该夸她聪明有悟性。
  昨天下午才提点过要她适当主动,才半日过去就初见成效。
  盯着人喝了药后,困意汹涌,黎婳没忍住打了个呵欠,重新闭上眼,埋进蓬松被子里。
  迷迷糊糊,思绪坠入虚无。
  盛庭霑洗了杯子上楼,重新漱口,漱去口中冲剂tຊ甜腻的味道。
  床上的人已经睡熟,弓着背蜷着,关了灯,男人轻手轻脚躺下。
  闭上眼,听着身侧规律的呼吸声,他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酝酿睡意。
  不多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身上的薄被又被卷走。
  盛庭霑低叹一声,翻身抽回属于自己的被子,自动把自己的一条手臂塞进黎婳怀里。
  果然,她抱紧之后就安分许多。
  让盛庭霑想到三个多月大的噜噜刚被他接到家里的时候,也是这样,总喜欢挨着人。
  重归平静,盛庭霑闭上眼,就在他刚有了几分睡意的时候,他的手被一只小很多的手握住,带着往衣服里塞。
  掌心覆上女生敏感细嫩的肌肤,呼吸起伏之间触感柔软,如同抚摸一块上好的绸缎,微微凉意瞬间让盛庭霑回神惊醒。
  向下的指尖勾到一个极小的蝴蝶结,那是女孩贴身衣物上的装饰……
  怀里的热源熨得黎婳极为舒适,她轻呼出一口气。
  意识到自己摸在一个女孩儿的小腹上,盛庭霑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试着抽回手,却听到不满的轻哼声,手被握得更紧,压进细软皮肉里。
  他被闹得快要气笑。
  这姑娘醒了,估计会羞愤至死。
  不过,女孩子生理期的时候,小肚子都这么凉?
  ……
  雨后晴空,天幕一碧如洗,热燥的空气被暴雨洗涤,洁净清凉的气息沁人心脾。
  早上六点,忠伯打开主楼大门,就见楼梯上下来一个人。
  他见盛庭霑一身运动装,笑道:“二少爷,早,要开始运动了么?”
  盛庭霑点头,“早。”
  他看向忠伯,“今天晚一点吃饭,等会您帮我请一位中医过来给太太看看。”
  忠伯顿时紧张起来:“太太哪里不舒服吗?”
  “生理期不舒服,您请一位擅长妇科和调养的医生过来。”
  忠伯应下:“好,我记下了。”
  盛庭霑说完,上楼去了健身房。
  忠伯压住唇角的笑意,偷偷躲到花园里打电话。
  “夫人!我们二少爷知道心疼人了,他刚刚叫我请一位中医过来给太太调养身体呢!”
  “是啊!明明吃饭的时候给我说一声就行了,等不及了,一大早就来告诉我!哪儿用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啊!”
  ……
  黎婳晚了一个小时起床。
  吃过早饭,常给盛老夫人诊脉的老中医被专车接上门。
  老医生在大厅替黎婳看诊,家中三人都候在一边,严肃地等着医生开口。
  黎婳看医生搭上自己手腕,昏昏沉沉中有什么念头抓握不住。
  从以往看中医的经验来看,好像有个很重要事来着,但是是什么呢?
  她没想起来。
  直到医生问过年龄之后,当着满屋子人淡定开口:“有过性生活么?”
  一个问题炸得黎婳三魂归位,眼睛睁圆,脸上瞬间起了一层薄红。
  忠伯和吴妈已经到了对这个问题脱敏的年纪,盛庭霑表情一如既往,八风不动。
  只有黎婳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
  老中医再次问道:“有么?”
  她脸颊滚烫,咬咬牙:“没……没有。”
  话落,忠伯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瞄了盛庭霑一眼。
  老中医继续开口:“两次间隔多久?量多吗?什么颜色……”
  黎婳红着脸回答完毕,觉得身心俱疲。
  老中医说她气血两亏,开了药,说了用服用方法,吴妈认真记着。
  忠伯心头哀切,忍了又忍,双手搓了又搓,拿出毕生的演技装作随口一提:“林大夫,来都来了,要不您顺便给我们二少爷也摸个脉?”
  盛庭霑额角青筋直跳,“不用麻烦了,我一切都很好。”
  老中医花白的眉一挑,撸起袖子,“来!”
  “男科我也能看!”
  ——
  锦康疗养院。
  黎遂敲开主任医生办公室大门。
  “请进。”
  清秀少年元气满满:“上午好,赵医生!”
  赵媛从病历本中抬头,看到黎遂,温婉的脸上露出一个笑:“上午好,小遂。”
  十年前,赵媛从H U医学院毕业进了锦康,接手的第一个病人就是黎遂,也算一路看着他长大,感情颇深。
  黎遂回身关了门,走到赵媛旁的椅子上坐下。
  “赵医生,我想和您商量一下,这次注射的时间能提前两天或者延后到周五么?”
  黎遂需要定期注射一种进口针剂,这次的时间助理刚排出来,在这周四。
  周期性注射时间没有卡得那么死,赵媛答应下来,了然道:“周四你姐姐来看你?”
  黎遂笑得有几分腼腆,也有几分雀跃:“姐姐带姐夫来看我。”
  赵媛以为黎遂的意思是黎婳交男朋友了,心下不免遗憾。
  她有个表弟在帝国理工留学,下个月回国,她还想着两个人年纪相仿能撮合一下呢。
  可惜了。
  她看好的弟媳妇飞了。
  当天下午,黎遂进手术室进行注射。
  基因治疗靶向药剂价格昂贵,一支针剂需要三万元,黎遂单次注射花费在十万左右,每月一次。
  现代医学发展至今,还有数不尽的疑难杂症未能攻克,基因疗法30年前才蹒跚起步,目前只有少部分疗法进入临床试验。
  黎遂目前接受的医疗手段是其中发展得最成熟的一种。
  副作用是会引发全身疼痛,呕吐,有时出现痉挛、休克反应……
  持续时间在24到48小时不等。
  至于疼痛的程度,赵媛看着黎遂浑身汗湿,颈侧和手背的血管暴起,咬紧牙关死死不吭一声的模样。
  心底了然。
  如果不是太疼,疼到他难以忍受,怕他的姐姐看到他这副模样伤心难过。
  这个从来不提要求,乖到整个疗养院的人都心疼的小孩,怎么会每次都特意请她错开他姐姐来探望的时间呢?
  赵媛摸了摸黎遂的头发,目光带着悲悯之意。
  “小遂,再等等,有一群人正在为了你日以继夜地奋斗。”
  “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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