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刘芬说什么，宋清婉都是沉默，直到刘芬说了一句：“你还在想什么呢？当初去议亲她就不中意你，她喜欢的是那种斯文俊秀的小白脸，狗剩混不吝一个人，但生得白净，她就是……”
　　这段话不知道是不是戳伤了他的男人自尊，他终于开口了，极硬邦的一句“别说了”，里面就响起椅子倒地的声音。
　　他要出来了！
　　季霖成赶紧回屋。
　　重新躺回床上，季霖成又是委屈又是难过，但，婆婆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她的确不中意宋清婉，也的确喜欢小白脸，可那是从前了啊……
　　婆婆这么说，她并不怪责，刘芬本来就是传统的农村妇女，又是个耳根软的性子，容易听人挑唆，但也正是因为刘芬的软弱，季霖成上辈子在顾家作威作福，刘芬都容忍了她，尤其，在宋清婉的遗嘱里要把抚恤金都给她的时候，刘芬也没有闹，其实，刘芬是有资格闹的……
　　就冲着上辈子季霖成在婆家舒舒服服的日子，她也不会怪婆婆今天有这番言论，而且，过日子本来就讲究来日方长、日久见人心，日子长了，婆婆很容易明白的，前提是，这个日子还能继续过去下去，也就是，宋清婉心里，到底怎么想……
　　思绪纷乱间，房门居然开了。
　　他居然进屋来了！
　　她还以为他会去和志远挤一个屋了，可是，他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提离婚的？
　　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这样蒙受不白之冤……
　　宋清婉跟前一晚一样，进屋后就铺了个地铺，自己睡下了。
　　季霖成心里满是委屈，一坐而起，冲着黑暗中他地铺的位置问他，“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地铺上的人，沉默。
　　沉默是什么意思呢？
　　季霖成的眼泪差点蹦出来了。
　　她强忍着，跳下床，打开灯，问到他面前：“你说啊，你是不是不信我？”
　　问着，不知不觉，眼圈已红，声音也哽咽起来。
　　宋清婉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深得如夜空一般，探不清其中有什么。
　　季霖成一不做二不休，抓住衣服下摆，刷的一下，直接把衫子扯开了，一时纽扣到处蹦，其中一颗蹦到他脸上，打得他眼睛眨了眨。
　　灯光下，她已是一览无余。
　　她一双眼睛含了泪，委屈极了，“你看，宋清婉，我的确有一颗痣，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跟别人有染？”
　　他终于不再那么冷静，眼睛慌忙看向别处，拉起自己的被子往她身上裹，语气紧迫又冷硬，“别闹了！睡觉！”
　　“我不睡觉……”
　　被宋清婉这么一裹，她倒是整个人都跟宋清婉裹到了一个被子里，紧紧贴在了一起。
　　宋清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
　　季霖成顺势，柔软而火热地缠上了他，贴着他的耳朵，声音又绵又软，带着哭音，“我可以证明，我跟狗剩之间是清白的，我跟任何人都是清白的，宋清婉，你来证明……”
　　她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张一合，一下一下地触碰着他的耳朵，热气喷在他耳根上，他全身一紧，防备状态拉满。
　　“季霖成！你给我老实点！”他全身僵硬，沉着嗓子低吼。
　　季霖成不说话，只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隔着背心，都能感觉到他腰上肌肉一紧。
　　立刻，她的手就被他按住了。
　　他看着她，眸色如夜空，里面跳动着火焰。
　　他咬牙，“季霖成！你别自讨苦吃！”
　　她一张脸才巴掌大，满头青丝散落下来，下巴挑衅地翘着，一双眼睛水润润的，悬着两颗晶亮的泪滴，随时都能掉下来。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我要怎么证明呢？妈已经不相信我了，你也不相信的话，我该怎么办呢？我当然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来证明自己了……”她哭音一起，委屈得鼻尖都泛了红，眼眉、脸颊，全都染上了粉红色，宛如被雨打风吹的桃花，娇柔得仿佛要被揉碎了。
　　宋清婉要被她气笑了，绷着脸，“季霖成，看不出来啊，白天跟人对阵的时候气吞山河，这会儿这么缠人赖皮？”
　　季霖成：……想不到白天跟大胖娘对阵被他听见了……
　　她眨了眨眼，眼泪顿时像珠子一样往下掉，“那我就是这样的人啊……你信不信这样的我？信不信……”
　　季霖成已经豁出去了，双臂缠着他脖子不放手，嘴唇贴在他耳侧，轻轻的，只有他听见的声音，“宋清婉，我明天就去村里嚷嚷，你不行！你不是男人……”
　　“季霖成！”
　　她终于把他激怒了，他怒喝一声，直视着她。
　　“我……”季霖成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一阵粗糙的温软堵住了……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
　　她觉得自己快被他碾碎了……
　　呼吸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很快，脑子里也是了……
　　就在她觉得晕晕乎乎，快承受不住，揪着他头发的时候，他忽然退开了，躺了回去，喘着粗气。
　　季霖成脑子里依然在嗡嗡直响，人也还有些迷糊。
　　“睡觉！”他低喝一声，关了灯。
　　季霖成只觉得嘴唇上麻麻的，粗糙的胡茬碾过的地方还残留着炙热的温度。
　　许久，黑暗中传来低低的一声：“我信。”
　　她惊愕转身，这个人却不再说一字一句。
　　她微微一笑，抱着宋清婉的胳膊睡着了，内心：好不容易啊，把上辈子难过的事都想完了才挤出这么点眼泪……总算有收获了……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夏夜的雨，如撒豆般密集，但丝毫没有惊扰季霖成的睡眠。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毫无意外，季霖成又睡在了床上，地铺已经收起来了。
　　季霖成抱着被子，有点不好意思。
　　明明想要早点起床的呢？她觉得，这真的不怪她。
　　其实，自打重生回来，她就常常睡不好，总是做噩梦，梦见侄儿狰狞的面孔，梦见濒临死亡时窒息的感觉，反反复复梦见最多的，是收到部队发来的、他牺牲的电报，她拿着电报，哭得撕心裂肺……
　　每每半夜噩梦醒来，梦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都会清清楚楚地在胸口震荡，她就很难在安睡，偏偏这两夜，明明睡在地上，却睡得如此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