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让路遥宁有时候感到非常疏离,她无法想象一个人如果在一个占地几千亩的地方长大会是什么样子,也永远对这个地方生不出“家庭”的实感,老太太有时候真心实意地念叨一些家庭和睦的话,也总是让她十分恍惚。
她理解不了。
今天天气不错,路遥宁扶着老太太慢慢散步,一路走到花园里面去,坐在长椅上看园丁侍弄花草,她不太认识,很多都叫不出名字,刚嫁给江落城的时候,奶奶也曾经给她找了很多老师,学茶艺、插花之类的东西,但路遥宁兴趣不大,于是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月季和蔷薇她倒还是认识的,颜色纷繁,都开得很好,园丁剪下来新鲜的几支放在盘中递了过来,老太太让人拿来几个瓶子。
铺上湿润的花泥,老太太拿起园林剪,端详片刻,小心翼翼地剪掉一厘米,一前一后的插进去检查位置,念念叨叨地说:“花材的叶子太多了也不行,叶子太密了没有重点,不过修剪要适当,像这样的大叶子要剪掉,把尖端留出来,处理之后这里会看上去更高,分界线也会更明显。”
她端详片刻,看着路遥宁微笑,又看起花来:“真漂亮。”
路遥宁脸上也是微笑着,但内心已经神游天外,她完全觉不出什么长一点短一点前一点后一点有什么区别,完全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只对赚钱有兴趣,只对多一点少一点有兴趣。
不过她附和起来轻车熟路,樱唇一抿:“是啊。”
老太太也不勉强,挥手叫人把花瓶端走放在房里,笑着说:“忘了你这孩子不喜欢这些,那不说了,省的你觉得无聊。”
路遥宁道:“我手笨,不像您这样巧。”
老太太把她的手往掌心一捧,暖暖地握住了:“明明就是一双巧手。”
路遥宁今天穿得素,适合带花,老太太选了一朵开得艳的别在她耳后,白皙脸庞衬着眉眼柔和,鲜妍灿烂,路遥宁朝奶奶笑了笑,老太太忽然感叹道:“这花还是青琳当初种下的,开了这么些年了。”
这名字生疏,路遥宁一次也没听过,身后有人低声提醒道:“老夫人……”
“怎么了?”老太太神色一变,敛了笑意,“还一辈子不准提了?自己的媳妇有什么不能说的,他要是敢问,就说是我偏要告诉宁宁的。”
多少有点做给她看的意思,路遥宁安静地沉默着,等着奶奶接着往下说,果然,老太太又是轻叹一声,仍旧是把她的手握着,低声说:“青琳是阿城的母亲。”
他母亲还活着?
路遥宁有微微的惊讶,偶有那么一两次,她也曾经听江落城提起过自己的母亲,但用词很含糊,说是父亲死后母亲就“走了”“没了”,任谁听了都要误会的。
不过很快,路遥宁就把表情收起,淡淡道:“没听他提过。”
“他死也不会说的。”奶奶慢慢讲了起来,“阿城的爸爸过世之后,青琳不愿意留在江家,想再嫁人,我是同意的,但是阿城接受不了,他总是恨她不要自己,不让她来看,十几年了,也不肯让人提。”
路遥宁猜到了八九分:“奶奶,你们是不是为了这个事情吵架?”
老太太点头,这次重重叹气:“青琳病了,想见儿子一面,可是阿城怎么都不肯。”
原来是这样,原来老太太牵着她走到这里,又铺垫了这么多,是为了这个,路遥宁垂下眼睛,又抬眼轻轻笑了笑:“我知道的,奶奶,我去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