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样看得陆染心中好笑，
这究竟是心虚还是紧张？亦或是在欲拒还迎？
“好不说了便是，沈大人也别误会。”
陆染语气平淡，自顾自抿着茶，仿佛刚刚就是一句不经意的玩笑，毫无旖旎。
沈衔青神情恍惚了一下，
被这声“别误会”搞得有些脸热，怎么倒像是他自作多情了。
这君二小姐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个…君小姐”
沈衔青只得生硬转移话题，“方才沈某下水救你，潜入水底却不见君小姐你的踪影，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只记得沉入水底后，意识就渐渐变得模糊，再醒来时，我已经被谢将军身边的侍女救了。”
“原来如此”
沈衔青敷衍点头，可濒死前他匆匆一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就是那个东西抓住了他！
想让他死！
想得深了，沈衔青冷汗涔涔，寒意笼罩挥之不散。
“沈大人，你怎么了？”
陆染“好心好意”打断了沈衔青的思绪，笑靥如花。
“瞧着您这样，像是见了鬼！”
“君二小姐说笑了，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呢？”
“沈大人这样的君子，自然不用怕的，但听说人死后若有怨就会变成厉鬼，不知是真的假的。”
陆染托着tຊ腮，唇角勾起清浅的笑，“其实，沈大人水性这样好，被草缠住真的很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
沈衔青的声音陡然一紧。
“也许是真有鬼呢？这荷花池里以前死过人，还是个流了产的女人。”
“流产”两个字，
如丧钟唤醒了沈衔青压抑在心底的阴暗记忆，
他身子一哆嗦，面色煞白，差点跌下床榻来。
“呀！沈大人您没事吧？”
陆染佯装关切将人扶住。
“没…我没事”
沈衔青摇摇头，恐慌如麻绳勒紧心脏，快要让他窒息。
不可能的！世上没有鬼！那女人已经被阎王收了！
不会的，不会的…
“沈大人看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沈衔青哪里会让人看出自己的心虚，挤出一抹笑，“不是，我只是突然有肚子有些疼。”
“那我给您叫郎中”
“不…不必了”
沈衔青连忙阻止，眼神又落到了屏风后面的某处。
陆染看在眼里，
看来人藏在那里面啊。
不过时候也差不多了。
“天色已晚，小女子就不打扰沈大人休息了”
陆染站起身，为沈衔青掖好被子。
搞得沈衔青有点受宠若惊。
但实际上她真想一被子，把这货捂死。
强压眼底的杀意，陆染施施然走到门口，眼瞧着就要打开房门出去，
可忽的，她又折回来，
“对了，沈大人你可有想吃的，明早我给您备好”
这一个回马枪，杀得沈衔青猝不及防，松下的气又提起来，呛得他咳嗽不已，“不……不用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陆染趁机留意，瞥到了那屏风边露出的裙角。
看到想要的，陆染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但她没有出院子，而是绕到了厢房后面，有红柱子做遮挡，若不仔细些，应该无人能发现她。
其实最稳妥的藏法是纵身跃到树上，可惜着具身体力大无穷，但轻功还得练。
“人出来没有！”
“回长小姐，还没有。”
远远的就看到，君晚华领着好几个嬷嬷丫鬟过来，
那守客房的小厮得了一两银子，瞧着是君晚华的人。
不过陆染也不在意，刚刚她进来是故意不避着的，
不然君晚华怎会自信地入局来呢？
“咔哒”
细碎的开门声响起，
陆染回头看去，就见那客房门开了一条缝来。
里面的人许是看到了外面的场景，赶忙把门关上。
陆染唇角勾起，借着树木的遮挡往后走，
君晚华此番来，以为她还在厢房内，若没看见她的人影，自然要找借口搜查。
那个“静儿”可就再也藏不住了。
情急之下该怎么办，自然不必多说。
陆染停下脚步，抱着手，倚靠在树干下。
这里可是绝佳的“赏戏”地点
果然，门一开，君晚华急忙带人进去。
可客房后面，一扇窗户也匆匆打开，
从里面钻出一个浅青色的倩影，形容狼狈，姿势艰难。
那身影一个不慎就摔倒在地，崴了脚。
罗裙沾上了泥点子，却不敢喊一声疼。
不是君玉静，还会是谁？
陆染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
君玉静一瘸一拐，扶着墙往前走。
堂堂都城第一才女，也有做贼般出逃的时候？
这女人不是一向运筹帷幄？
不然也不会在幕后设计，
怀孕的她为了救沈衔青，与那些穷凶极恶的山贼对战。
记得那日，
她腹背受敌，腹部被捅出一道长长的刀口来，
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那血有她的，也有她那未出世孩子的。
可她的孩子还是死了，死在自己亲爹和小三的算计中。
陆染唇角弥漫起一丝苦涩，
没人知道，她有多期盼这个孩子降临，
她不太会做女工，就熬着夜，点着蜡烛，笨拙地绣起了小肚兜。
烛光洒在上面，泛着温暖的柔光。
她明明绣的是小老虎，却歪歪扭扭得像一只小猫咪，
她怕孩子不喜欢，可她没想到，自己的孩子连看见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可还不够，沈衔青一碗又一碗的毒药，彻底夺走了她成为母亲的资格，
夺走了她的荣耀她的名声，最后夺走了她的命。
这一切她凭什么不恨！
陆染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留下狰狞的红印。
……
君晚华进了客房，绞尽脑汁找了个借口搜查，
但都快翻个底朝天都没找到陆染的身影，最终只能连声道歉，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
回凌霄阁的路上，
君晚华愠怒不已，
她这是被摆了一道！恐怕她那妹妹在婆子嘴里听到的消息也是精心安排的，为的就是引她来这一出“捉奸”好戏。
但捉奸没捉成，还在客人面前失了礼，被爹爹和祖母知道了，少不了一顿训斥，但比起训斥，她更怕的是失望。
“好啊！”
君晚华抬高下巴，目露轻蔑，“二妹啊，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