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心底关于王珍娘的种种疑问,姝音如约去了翡翠楼二楼的雅间——望月轩。
方呦呦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林姐姐,你来了!”
她看上去很是兴奋,一把拉住姝音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这对我们来说真是个好机会!翡翠楼不仅开在上京,在其他地方也有很多分店。与他们合作,就可以通过翡翠楼的成熟渠道率先在整个大邺打响我们玉盘斋的知名度!”tຊ
“以后到我们自己扩张玉盘斋的商业版图时就会更轻松、更顺利。”
姝音听得一知半解,拍拍她的手,微笑:“我们先进去吧。”
门前的侍者上前叩门,恭敬说道:“八爷,玉盘斋的两位老板到了。”
男人负手而立站在窗边,闻言只是很轻的笑了两声,语气不甚热络,“请她们坐。”
姝音和方呦呦对视一眼,心下都略微有些不满。
这翡翠轩的老板莫不是看她们俩是女子就如此轻慢吧?
又过了片刻,男人才慢悠悠走过来,摇着扇子道:“江上刚有几队龙舟在训练,我实在是想看看最后哪一队能获胜。若有怠慢之处,请二位多包涵。”
姝音抬眼望过去,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心下诧异不已。
这人傲然而立、身姿笔挺,行走间自带着一种淡然从容的气势,仿若天生的上位之人。
只这长相嘛,只能说一句平平无奇。耷拉着眼皮的三角眼、鼻头圆而有肉、下巴方阔粗犷,显得整个人既没有精神,又略有些笨拙。
和他表现出来的出尘气质格格不入。
男人双唇微微上扬,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自嘲道:“在下面貌微陋,可是惊到陆二少夫人了?”
他的嗓音清悦,宛如山涧幽咽的泉水,温润而悠长。
与这长相的违和感更重了。
这气质和声音却偏偏长了这样一张脸,真是可惜!
姝音收回目光,淡淡开口:“江八爷说笑了。”
江放的三角眼里有些促狭,玩笑道:“陆状元芝兰玉树、相貌堂堂,陆二少夫人看多了那样的俊美男儿,再看我这样的自然落差很大。”
姝音黛眉微蹙,这人老是提陆承舆做什么?
她敛了笑意,略显不悦道:“与你做生意的是林氏女,你以后可称呼我为林娘子。”
江放抬着眉,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并不应声。
两人无声对峙起来。
方呦呦终于察觉到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不对付,赶紧开口:“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江放动了动手指,旁边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立马开始说明翡翠楼想要的合作方式,“每一季为我们提供五种不同的新奇点心。鉴于我们每日需求的量不少,你们可以只提供方子就行,我们保证不会外传,也不会以此另设生意与你们竞争。”
方呦呦想了想,提问:“那你们是想买断方子呢,还是也可以分成?”
中年男人没想到这个布衣女子能问出这样的问题,顿了一下才说:“我们更倾向于买断,但如果你们坚持要分成也不是不行。”
方呦呦拉着姝音耳语起来:“买断了方子之后生意再好也与我们无关了,不如还是分成,走长长久久的赚钱路线?”
姝音没有意见,“好,那我们就要分成。”
方呦呦又拧眉思考了一会儿,提出自己的要求:“把方子给你们我没有意见,但做点心的师傅必须经由我们玉盘斋培训,所有流程都要按我们的规矩办,不能随意胡来。”
想要做连锁品牌,就必须保证稳定的品质和统一的形象。
中年男子没有自己拿主意,躬身询问旁边的主子。
江放一手撑着下巴,姿态散漫地打了个哈欠,随意地点点头,仿佛此事与他没多大关系。
几人又谈了一会儿,终于把合作的各种细节都定了下来。约好签订契约的时间后,姝音和方呦呦就顺势提出告辞。
“陆二少夫人。”离开前,江放叫住她,迟疑了一瞬才道:“陆状元人品高逸,你有什么难处可与他直言相告。夫妻之间,坦诚和信任很重要。”
姝音觉得莫名其妙极了,沉了脸,冷了声,“江八爷的关心很好,但没必要!”
随后拉着方呦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望着她决绝的背影,江放无奈地摇摇头,喃喃:“承舆这小媳妇性子挺烈。”
一旁的中年男人愤愤不平:“那事又不是主子安排的,何必费这个心?再说陆家二郎也不会念您的好。”
江放抿起嘴角,收起那副满不在乎的态度,三角眼里凝出一丝厌恶,厉色道:“让她来见我。”
半盏茶后,望月轩东面一排摆满了书籍的博古架突然动了动,须臾,从那扇半打开的架子后面走出来一个纤腰玉带的白衣女子。
她垂着一截细柔的脖颈,袅袅婷婷走到江放面前,屈膝跪在他的脚边,声音哀婉,“主子可是见到那个粗俗的林氏女了?”
江放闭着眼睛轻不可闻的嗯一声,“与想象中挺不一样。”
王贞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恨恨道:“要不是她我早就能进陆家的门了,就能为主子获得更多有用的情报。”
江放睁开眼,直直盯着王贞,讥讽道:“你想进陆家可不是为了我吧?”
王贞有些心虚。
江放平静地往下说,“你那么嫉恨林氏女,甚至不惜动用我手下的暗线设局毁她名节也不是为了我吧?”
王贞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伸手抓住他的衣摆颤着声音辩解:“当然是为了主子。我、我只是想让她觉得自己有愧于陆家,这样我就能顺利过门,潜伏进陆家,就能为主子做更多的事。”
江放毫不客气揶揄:“那你成功了?”
王贞的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还不是因为她脸皮太厚!背着夫君与别的男人苟且了,还能装成没事人一样,不知羞耻!”
江放嗤了一声,“你就这么肯定那件事成了?你派去的那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不定发生了什么意外根本都没有碰到她。”
“不会的!”王贞不愿相信这个结果,嘴硬道:“她那日以后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心神不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江放的目光落在她扭曲的脸上,心里泛起一阵怜悯。
以前那个知书识礼、蕙质兰心的清雅女子怎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低声道:“贞娘,收手吧。厉家的江山没有了,我们都要往前看。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