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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她识破哥哥江舟的秘密之后,她现在看周围人都有种隔层纱的恍惚,大家生活在面具之下,内心的真实想法兴许只有自己才懂。
  白白净净吕思文的发言让这两人瞬间醍醐灌顶。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江笑点头回应。
  李依楠闻言更加绝望,她现在想把头埋进火锅里。
  “那潘丞喻这几天联系你了吗?”思文问道。
  李依楠摇摇头,随后又紧张起来,“那天只是意外,不可能会有后续的。”
  思文将软烂的土豆夹进自己碗里,比起脆生生的土豆,她更钟爱绵软沙沙的口感,“我又没说什么,你激动啥?”
  李依楠一副上了贼船的表情,眉头拧紧,面前自己最爱的火锅都变得食之无味,她一向是很有分寸感的人,工作和生活也分的很开,这次失手属实是在意料之外。
  “那......后来的三万块要回来了吗?”江笑夹了块毛肚放进依楠的碗里,小心的询问。
  提起来这个,李依楠更是一肚子的火,那晚在酒吧里堵到李子龙的时候,他身上只剩下一万块现金,其余的两万早已经不翼而飞。
  李子龙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每次在她想要奔向幸福的时候,李子龙总会出现,仿佛就在告诫她,她这样有着不堪出身的人,是不配过上好日子,这几年她渐渐意识到有些垃圾是一辈子都没办法拯救的,她有了想要从原生家庭中脱离出来的想法,尽管她知道这很难。
  但是,能想到这一点,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进步
  “只追回了一万。”
  江笑和思文只剩下气愤,其余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李子龙的种种事例她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身为朋友的她们也仅仅只是给到一丝安慰。
  晚饭之后,和江笑思文分开,李依楠步行回家,从商场到她家大概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她果断选择步行,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年纪里,稍微一多吃就会长肉,还是要控制点的比较好。
  她可不想等到哪天脱了衣服上了床,让对方发现自己小腹上的赘肉。该死,想到这里的时候,她脑海中竟然浮现的是潘丞喻的脸,她甩甩脑袋,一定是自己不清醒了才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三毛曾经在书里写到过:“脱去我们生命中一切不需要的束缚。”她甚至很贴心的特别解释了“需”和“须”两个字的不同定义。她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真的有认真思考了一下,她生命中必需要有的东西是什么。
  好像真的没有,她是那种离了谁都可以生活的特别好的人。
  路过一个繁华的烧烤街,四散飘来浓郁的肉香气息,李依楠在这氤氲间穿行,她本来个子就高,一米七的大长腿再加上七公分的肯豆高跟短靴,走到哪都引得众人不时回头观望。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依楠。”那人喊的是依楠,不是李依楠。
  李依楠听着这个温柔的声线,缓缓转身,从一张小方桌上起身一个同样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
  潘丞喻......
  *
  江舟最近总睡不好,要么是入睡困难,要么是睡着之后一整晚都在做各种各样的噩梦。
  梦里的小妹不理他,母亲斥责他,就连父亲养的鹦鹉都能幻化成一只嗜血的怪物啄他的伤口,他总是在血肉模糊中醒来。
  今日他再次梦魇,他在一段有雾的小路上迷失方向,只能顺着蜿蜒小路寻找出口,忽然在分叉路时候看到梁彬的背影,江舟大喜,奋力挣扎着往梁彬的方向跑去,可是却怎么也跑不快。
  泥泞的小路变成绵软的沼泽,一寸一寸淹没他,他无法呼吸,梦里的梁彬明明听到他的呼救声,但就是执拗的不肯转身。
  梁彬总是这般敏感,一定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
  江舟伸手往上抓,忽然醒了过来,他大口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印湿枕头,他缓了好一会儿,才侧身拍开床头灯。
  尽管是昏黄的光线,但是他还是眯了眯眼,他伸手摸到床头上的盐酸帕罗西汀,锡箔纸的包装已经吃下去一大半,他翻动着药,犹豫片刻还是放下去。
  已经断药有一阵子,他决定还是明天看过医生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复吃,他隐约觉得最近的睡眠不好应该和他停药有关。
  江舟拿出手机翻动着朋友圈,他很少看朋友圈,tຊ里边大多都是同事发的一些实验室工作和学生发的日常生活,就这么草草翻动着,滑动到一条状态下之后,他停下手指,点开图片。
  图片上是小妹和她两个发小在吃火锅,配文“美好的一天。”
  江舟手指拖着照片放大定格在吕思文的脸颊上,有些感慨女大十八变,他点开思文的朋友圈,里边状态不多,有工作有生活有运动时候拍的照片。
  江舟退了出去,起身去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尽管他的医生叮嘱过很多次,有了抑郁状态之后,胃也会跟着不好,要喝温水,但是他还是戒不掉喝冰水的习惯,他钟爱这种冰的透彻感。
  冰水喝尽,他瞧了眼杯底小了一圈的冰块,默默思考一件事。
  那时候他已经上了大学,暑假他留在学校给老师的公司打杂,赚一些微薄的薪水,八月初老师给他放了几天假,让他回家探亲。
  难得能有闲下来的时候,江舟白天在家,程月华什么活儿都不让他干,他刚拿起脏衣服准备手洗,就被程月华扯走,借口他平日又忙又累,今夕回家就是要多歇息。
  他只得作罢,傍晚时分出门,沿着院里小河堤漫步。
  已经进入八月份,但港市还是热的让人心生厌烦,河堤上又闷又燥,堤下被化工厂污染死了的鱼翻身泛着鱼肚白,臭气熏天,他转身就准备离开。
  就在这转身的瞬间,他瞥见远处榕树下有一抹倩影闪过。
  起先他以为是从图书馆回来的小妹,所以脚下生风的往前走,随着脚步的推进,他分明看到树后的倩影指尖上有一根忽明忽暗的烟蒂。
  烟雾环绕在那倩影周身,熟练的弹烟姿势,让他不由得皱紧眉心。
  “笑笑你在干嘛?”他先是出声,后才转身对上倩影的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江舟愣神在原地。
  树后边的不是小妹,是厂里技术顾问的女儿,“思文?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要率先澄清一件事,那就是他本人对抽烟的女性没有半点鄙视的心态,相反,他倒是很欣赏当今社会里这种男女平等,不带任何有色眼镜的平等,男人能干的事,女人当然可以涉及。
  许是思文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她被吓得一激灵,弹下的烟屁股散落在她细白的手臂上,瞬间红了一小片。
  登时,江舟想都没想,直接攥着思文的小臂往厂里的水池子上走,毕竟说起来这缘头还是因他而起。
  身后人惊叹的嘴巴,自始至终都没有合起来。
  江舟哥回来了。
  江舟哥在拉我的手臂。
  江舟哥看到我在抽烟了......
  奇怪,思文紧张害怕的是江舟看到她抽烟这件事,而她一点也没有害怕江舟会不会给他爸妈说,好像比起来爸妈如何看她,她更在意江舟如何看她。
  夕阳西下的余晖洒在二人身上,一个是眉头紧皱到处找水管的男人,一个是小鹿乱撞少女怀春的身后人。
  结果就是嘛,她并没有抗拒江舟朝她手臂上撩生水,也没有打断江舟一脸严肃的朝她科普尼古丁对未成年的危害。
  这个感觉对她来说,好像也还不错。
  *
  电脑响起的邮件声打断江舟的思绪,他起身去往卧室,翻开邮件,来信的是梁彬,他唇角弯了弯点开信件,是梁彬在圣彼得大教堂前的一张自拍,他看了眼时间,他那边现在应该是中午。
  他一向不太理解梁彬为什么喜欢给他发邮件这件事,对此梁彬的解释是发微信清除缓存的时候,照片也会被压缩,会变得不清楚,只有邮件才能留下真实的质感。
  对此江舟没有研究过,只是随着梁彬的喜好走。他在微信上询问梁彬在那边有没有见到导师。
  梁彬:「又做噩梦了吗?」
  「没有,只是起夜。」
  「撒谎,你从不起夜的。」
  江舟手指在键盘区来回晃动,不成想自己拙劣的借口一下子就被梁彬识破。那边越洋电话紧接着就打了过来,江舟接通。
  “等天亮我帮你约张医生。”
  “嗯。”江舟听到他那边有拉丁语期间夹杂着意大利语。
  “舟,照顾好自己哦,别让我担心。”
  江舟和梁彬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江舟一向不擅长表达自己,而梁彬总是能不动声色的看穿他的心思。
  “好,我等你回来。”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梁彬才满意的挂断电话。这么一折腾,江舟彻底睡意全无,他又回躺在床上,左翻右覆总觉得忘记什么事,关于那年意外发现思文抽烟之后的什么事。
  再次辗转时,画面跟着清晰起来。
  隔着记忆的折痕,他分明听到吕思文当年说过,“江舟哥,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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