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数与梁丰相识于微时,都给牙门将军做事。彼时一个是管粮草的仓管,一个是伙房的厨子。儏
一般说来,即便有战事,这两位也是不用冲到第一线的。
但那一场战役敌方贼得很,一边用大部队在阵前拖住主力军队,一边派了一支由十二骑组成的小队偷袭我方粮草。
两人便在护卫粮草时相识了。有些默契,不需要日日夜夜的相处才能培养。他们只一个眼神,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这一场,很惨烈。敌方是骁勇善战的骑兵,身手矫健,尤其是一手射箭的本领,远胜只会挥锅铲的梁丰。
第一箭射在了梁丰的右肩。第二箭明显是冲着心脏来的。
陈数是仓管,若论起提笔写字或是算数推演,那他不在话下。但现在是真刀真枪的战场,他无能为力。
那一箭眼看着就要扎在痛苦呻吟的梁丰身上,陈数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暴起推开梁丰。儏
箭“噗呲”一声刺穿他的布衣,深深扎进了腰里。
后来,二人躺在医士的帐篷里时,梁丰也问过他为何上来替他挡箭。
陈数憨憨地笑着说:“当时那种情况,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让你们这些威武的出事。
“我不过是个没什么前途的文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定得保住你!”
这二人身体都落了残疾,牙门将军便遣送其回乡,给了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拿到那一大袋沉甸甸的银两时,陈数还两眼放光地说:“古人说得可真不错,上战场可能会丢命,但只要能活下来绝对能致富。”
梁丰是因为家里遭了疫病,一个村就剩了他一个,为了生存才去参军的。儏
眼下,他也没有合适的去处,索性就跟着陈数回了家乡。
这段日子,两人时常约着喝酒吃肉,日子过得好不痛快!
陈数在家里的安排下娶了新妇,两人感情很好,后来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陈数的生活看似美满,但梁丰却知道他心中有憾。
但此时的陈数已经和从前不同了。
他有了银钱,再加上在战场上护卫粮草,救助同袍,在十里八乡的名声很好。
在这个讲究品性的世界,他的家国大义很快就被乡绅注意到了。儏
当然,梁丰私底下给那位乡绅的银钱也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在梁丰看来,陈数一腔抱负却无处施展,自己只是个无牵无挂之人。若能用这些银钱帮恩人实现愿望,那他也会十分欢喜。
天有不测风云,他的善意之举却一步步将陈数推向不归路。
陈数才学出众,很快便被上头注意到,派到了边疆。
陈数临行前与梁丰痛快淋漓地喝了一场大酒。梁丰也很为他高兴。两人喝到兴起时,相拥嚎啕大哭起来。
寒门士子,能有出头之日,这真是莫大的荣耀!
陈数满怀雄心壮志,发誓要干出一番成就。儏
梁丰深知陈数眼里容不得沙子,心里也曾担心过,但看着陈数那张笑得开怀的脸,终是没能说出口。
但噩耗很快便传来了。陈数死了!全家均丧命于山贼之手!
梁丰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崩溃到几乎快要发疯!
他怀疑过消息是假的,还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明知道陈数这样至纯至真之人,绝不能忍耐那些腐朽脏污,却还将他推了上去!
他在无数个黑夜懊恼痛哭,可陈数却回不来了!
在一个黎明,鲜红的太阳逐渐升起。他下定了决心,决定将山贼全部击杀,为恩人报仇!
他是个厨子,武力超群的那种。虽然没了一只胳膊,但若是能一对一,他有自信将山贼各个击破。儏
可到了当地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里压根儿没有占山为王的山贼!
他明白了,陈数挡了别人的道。应该就是前段时间陈数托人带给他的书简中所说的茶马之事吧!
陈数说得隐晦,所以梁丰只好重新调查。他不知道有谁可以信任,所以装作哑巴避免一些麻烦。
那些夜里,他没有一晚睡得踏实,包裹里的砍刀永远处在他伸手便能拿到的地方。
越调查,里面的水越深。他却没有一丝惧意。
正如他对司马逸说的:“我不惧死,甚至还有些期待。为陈数报仇就是我活着唯一的动力。”
他隐姓埋名,躲过王邈的层层追查,最终来到都城。儏
直到叫他打听到,逍遥王爷便是深藏不露的铁面判官,他才敢接近。
铁面判官,贪官闻风丧胆的克星。他的身份极神秘,无人知晓。所以贪官污吏说话行事都极小心,因为谁知道身边的人是不是铁面判官那个煞神的眼线!
司马逸听完后,有些唏嘘。他也是从战场上回来的,所以更能理解梁丰对共过生死的同袍的那种感情。
不夸张地说,有时候甚至远胜血脉亲情。
“我会查明真相。若事实真如你所说的,我绝不会包庇驸马,定会给你兄弟一个交代!”司马逸拍拍梁丰袖管空空的右肩,鼓励道。
梁丰盯着司马逸看了许久,才转身将藏在床下的包裹取了出来:“这是我这段时间收集的证据。”
“交给我,你放心。”司马逸郑重地用双手从梁丰手里接过包裹。 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