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声笑语，喜气盈门。
望着这些昨天还替她说话的亲朋，江婉儿只觉得心凉。
她是被赵景强行带出来的。
“怎么样？看到了吧。”
望着那些人推杯换盏，赵景嗤笑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递给江婉儿。
“尝尝，这便是姜澈周岁时候埋下的娶妻酒。”
冰冷的液体随着喉咙滑落，江婉儿只觉得这酒辣的她眼睛疼。
“景王殿下就是为请我喝酒吗？”
“酒喝过了，我要回去了，他说过去找我的。”
灯火通明，江婉儿知道她难过的表情一览无余，却还在嘴硬。
“呵，还找你。”
“这样吧，我好歹也是你们朋友，我做回好人，送你过去不就得了？”
看着江婉儿难过，赵景的心也仿佛被生锈的刀子反复切割。
又钝又疼。
可他却好像疯了一样，就非把那残酷的事实在江婉儿面前揭开。
江婉儿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可身子却任由赵景揽着，飞去东院。
大约是姜澈还在喝酒，整个东院都静悄悄的。
然触目可及的大红灯笼，大红喜字还是刺痛了江婉儿的眼。
回想五年前，她因家道中落，爹娘不忍她跟着去流放之地受苦，便舍了脸面一般的求着顾家提前娶了她。
万幸姜澈还算是个君子，仍然愿意以正妻之礼待她。
可纵然如此，一来身份限制，二来又时间紧迫，他们那场婚礼，最后只是在姜澈的院子里挂上两条彩绸，点上龙凤蜡烛，就算是全了礼数。
院子的安静被脚步声打破。
鲜红的喜袍滚着金丝银线，姜澈整个人如劲松一般，步履有些急切的朝着新房走去。
江婉儿目光灼热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又走远，最后进了屋子。
其实他们的位置并不算隐蔽，只要用点心，就能看到此时摇摇欲坠的江婉儿。
“真是人配衣裳马配鞍，知道么，他身上那件喜炮，可是他用顾家长子身份去宫里求来的。”
多用心，只是为了给西沂公主最大的尊贵，便是求到宫里也是愿意。
江婉儿又想起他们成亲前天，姜澈与她说的。
“潺潺，临时不同往日，如今你沈家之事风波未平，我虽不在意，可爹娘用一辈子换来的荣耀我赌不起。”
“潺潺，你放心，就算没有鲜红的嫁衣，在我心里，你也是我最美的新娘。”
那时候她还天真的想着，姜澈果然是大丈夫，小小年纪已经知道顾着家族荣耀，将来必然也会对她好的。
可如今看来，不过是她江婉儿不值得让他费心冒险罢了。
赵景一直在旁边观察着江婉儿的变化，他知道，此刻的她一定很难受。
无声的站在她的身后，赵景伸出手，虚虚的把人搂在怀里，以防江婉儿难过的晕过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江婉儿却倔强的撑着身子，眼睛看着窗户上的两道身影。
“别看了，我带你去赏月赏雪。”
接下去的画面，赵景不忍心让江婉儿再看。
他只是不想让江婉儿再沉浸在姜澈爱她的假象里。
此时屋里，姜澈并不知道江婉儿就在外面看着他们。
“请新郎官先用如意称揭开盖头吧。”
旁边喜婆一眼就看出了姜澈眼中的幸福，心里替自家公主高兴。
不管怎么说，公主算是嫁对了人。
大王的这步棋也算是下对了。
这么想着，喜婆赶紧双手送上如意称。
冰凉沉重的称拿在手里，挑起鲜红的盖头，瞧着上面绣的龙凤呈祥，不知怎的，姜澈却想到了五年前，与江婉儿的那场婚事。
说到底，他亏欠江婉儿良多，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或许也可以照着今日这般给江婉儿补一个婚礼，哄她高兴。
“不好啦！不好啦少爷，景王殿下他……他……闯进竹林小院了……”
外面小厮突然叫喊起来，唤回了姜澈的思绪。
眉心一跳，便收回了挑起盖头的如意称。
视线被再次覆盖，容妺的心也猛的下落，方才升起的一方旖旎瞬间消散。
“知衍哥哥？”
瓮声瓮气的喊了一声，即便豪放如她，到了中原也学着汉人女子的模样，娇羞可人起来。
然而心里却恼了外面的小厮。
将军府养着许多护院小厮，便是闯进人来，又怎会看管不住，还能打扰了少爷成亲洞房的大事？
还是那沈氏的手段？
“无妨，咱们继续，莫让无关紧要的事影响了咱们。”
姜澈只沉默了一会，便又拾起称揭开了盖头，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拿的只是寻常称。
姜澈瞧见盖头下面，容妺一张略施粉黛，满脸娇羞的美娇娘模样，心醉的挪不开眼。
一双眼睛痴痴的望着，只看的容妺羞涩的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心里的情绪尽数散去。
“妺儿。”
沙哑的嗓音，在场的都是知事的，还有什么不懂。
喜婆赶紧进行下一流程，免得耽误了主子们的大事。
“请两位端起合苞酒，交互饮下，以求相濡以沫到白首。”
姜澈主动端起酒杯，又为容妺送上一杯。
四目相对，手腕相交，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见，容妺只觉得还没喝酒，便开始头晕目眩。
姜澈满眼柔情，恨不能当场就把容妺吞入腹中。
如此深情，两人眼睛都不舍得移一下。
“少爷！少爷，您开门呀，真出大事了！”
“景王殿下把小夫人掳走了！”
“到现在还没找到人呢！老太太听到消息，已经气晕过去，二老爷还在招待宾客，一时过不来，还求少爷出面……”
事急从权，关乎顾家的脸面，姜澈也只能暂且放下满腹柔情。
长叹一口气，放下酒杯。
“妺儿，我去去就回，你等我片刻可好？”
清雅俊美的男子如今却是满脸愧疚，容妺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自然知道轻重缓急。
“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话刚说完，姜澈的衣袖便飘然离去，快的容妺伸手也没能抓到。
而此刻。
竹林小院的屋顶上。
赵景喝的不少，这会坐在屋顶上，瞧着天上的月亮大的好像要掉下来似得。
“哎，小心。”
恍惚中伸出手，却触到一片冰凉。
“殿下，还请自重。”
江婉儿也喝了酒，脸上两坨红晕。
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动作并不大，却还是掉下两块瓦片。
哐当！
赵景的酒清醒不少，却又好像更加糊涂了。
“怎么这么没用？”
赵景收回手，无意识的捻了捻手指，直觉江婉儿的面皮不错，柔软光滑有弹性，比看着要好。
也是，江婉儿不过双十年华而已。
“妇道人家，有用又能如何？”
江婉儿回过头，月光下，她的眼睛好似一汪清泉，直击人心。
赵景被她看的有一瞬间慌乱，赶忙扭过头去，却又忍不住用余光观察她。
却见她只是抬头望明月，闭眼感微风，发丝飞扬，莫名让人心里平和起来。
突然，疾风卷着骇人的气势，一道红影直奔赵景面门，赵景只得匆匆应战。
只是赵景不过绣花枕头，平日里大家是敬着他的身份才不敢下死手。
而现在姜澈恼怒之余，又有酒精加持，混乱中竟是照着赵景的脸打了几拳。
“还愣着做什么？去帮忙呀！”
下人们没反应过来，姜澈已经和景王扭打在一起去了。
动静还不小，叮叮哐哐，转眼功夫，已经从这片屋顶打到了竹林之中。
江婉儿不关心他们的打斗，艰难的顺着旁边的枯树爬下屋顶，直接回了屋子。
门框破损，江婉儿索性带着桃儿去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