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洗个澡而已。
行吧。
南凰看了眼他的石膏,想起了医生的嘱托,于是道:“里面有个浴缸,你自己放水吧,在浴缸里洗,小心一点,就不会打湿石膏。”
容五爷像是这才想起了这件事一样,看了看石膏,又看了看她。
“看我干什么?”
“老子想……”
南凰打断了他的话,“我让人给你送衣服过来。”
说完,随手披了件外衣后,离开了房间。
容五爷看了看女人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剪开的衬衣和手上的石膏,突然觉得蛮遗憾的。
洗洗干净后,真有人给他送来了睡衣,穿上睡衣,看到了外面坐在床上玩手机的女人。
刚准备坐床上,女人就冷了他一眼,容五爷撇撇嘴,想起毕竟是自己答应了她的。于是又看了她两眼之后,容五爷这才离开了房间。
冷风寂寂。
容五爷下了一楼,穿着拖鞋,走在花园里。
杨博跟在了他后面打着哈欠。
“五爷,没事我回去了。”
容五爷道:“等等。”
杨博停了停。今天加班可真够久的。
容五爷微微转头,视线扫向南凰房间的方向:“老子想去那个房间睡觉,你有没有办法?”
杨博惊呆了。
他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或者听错了什么。
“咳,咳咳咳咳咳!”杨博一连串咳嗽。
“算了。”
容五爷一个人苦恼着。“你下班吧。”
说完,他转过身,一个人回房间去了。
杨博:“……”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过了午夜1点,容五爷终于在自己的床上入睡了。
少年抱着自己的脖子,想要在这挨打当中熬下来,他就只能护住自己的脖子。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祷告和悲悯,身上的拳脚逐渐少了。
或许也可能是这些孩子都打累了吧。希望他们快点厌烦,这样他就能快点结束这一通毒打。
慢慢的,拳脚全部消失。
可少年依旧害怕是那些人故意的,他一直保持着保护自己脖子和脑袋的姿势。
就在这时,身边响来了极轻的脚步声。
少年紧张地抿紧了唇。
清澈的流水一般的声音从上面传了出来:“喂,他们为什么打你啊?”
好听的声音在少年耳旁嗡嗡作响,那时的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幻听。
“喂,问你呢,他们为什么打你?”有个小小的手指戳了戳他。
这流水一般好听的声音突然近了。少年这才胆怯地抬起了头。
他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裙,蹲在他身旁的女孩。
她的皮肤是好看的奶白色的,白皙到透着光亮。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比夜晚的星星更加好看。
她睫毛好长啊,眉毛弯弯的好好看。
她小小的樱桃嘴巴,轻轻地咬着一根棒棒糖。
好可爱。
他见过,那棒棒糖不贵,但是他也吃不起。
“别害怕,他们被我打跑了。”女孩蹲了下来,看他盯着自己的嘴巴,于是恍然大悟,从身后掏了掏,掏出了一根棒棒糖。“想吃吗?”
他不敢说话,不敢点头,不敢摇头。
女孩眉眼弯弯地笑了,“给你吃。”
少年迟疑着,但终究没敌过欲望,他接过了糖,小心翼翼剥开了糖衣,将糖放入嘴里。
好甜,真的甜。
苦涩的命运里的这一点点甜,尤其的惊艳。
做梦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她开口问了。
他缩了起来,摇摇头。
“你来自哪里?”她又问了。
不,不能,不要知道我来自哪里!
他缩得更厉害了,他还是摇头。
“你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吗?”
女孩向他伸出了手。
她长得好干净啊,她的手和她本人一样干净。
“我叫南凰,是南家大小姐。”
南家……大小姐……
“你跟我吧,我让你吃饱穿暖,给你糖吃。”
他贪婪地抬起头看她。
她看起来,十岁的样子,小小的,好小,又好干净,好可爱好漂亮。
“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南家很多人都说我精神病……”女孩笑得眉眼弯弯。“你会嫌弃我吗?”
他猛地摇头。
那些坏人怎么能这么说她,她很好,她又美又好。
“你愿意跟着我吗?只要你听我的话,只听我一个人的话,只认我一个人当你的主人,我就会对你好,对你很好很好,我会疼你,宠你,给你糖吃。以后没有别人可以打你了,只有我可以。”
女孩歪着脑袋笑着,“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我叫凰,你就叫凤吧。如果你能一直只听我一个人的话,我以后就把我的姓给你。你就叫南凤怎么样?”
这时的他宛若看到了他可怜的光,他声音生涩极了,他努力让自己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我,可以……”
“大小姐……主子。我只听你的,我只有……你。”
她走在他身前,半蹲了下来,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男孩突然闪躲。
别看,别看,所有人看了我的眼睛都会怕我。别怕我,求您了,不要连你也害怕我。
“真漂亮。”她的手好小,小小的手轻轻拂过了他的眼睛,手指柔软极了。
她明媚地笑了,“凤,你的眼睛,我好喜欢。”
震惊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她的微笑,比阳光还要温暖刺眼。
……
梦魇之中的容五爷冷得发抖,他哆嗦得厉害。
他的床上有电热毯,房间地暖也是开着的。
但是,哪怕盖着厚厚的被褥,他依旧冷得发抖,浑身像是要结一层冰霜一样。
终是被冻醒了。
容五爷坐了起身,冰冷的哆嗦一直都在。
吐一口气,全是冰冷霜雾。
他给自己披上了好几件衣裳,锁紧了之后走在夜晚寒冷寂寞的别墅走廊,走到了南凰的房门外面。
他犹豫了会,推开了房门。
他很轻地走到了床边,他克制着自己,他坐在了床上,借着那透进来的一点点月光,打量着她。
南凰……
真是过分。
你换了壳,我都能一眼就认出你来。
我只是长大了,你却认不出我了吗?
你真的忘记我了吗?真的不要我了吗?
好冷……
他犹豫了须臾,冰冷的手小心地伸进了被褥,轻轻牵住了她一只小手。
小时候就试过,这样做,不会弄醒她。
他祈祷一样用左手握住了她的手,自他握住的地方开始,全身的冰冷像春雪一般快速消融。
他只有和她一起的时候,睡觉才不会冷。
但是,他或者她,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