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马欢离开后,陈今一按原计划往村长家中走。
马欢性格胆小,她并没有把自己全部的计划告诉她,不过只要马欢能把自己的手机带出去,那她就不用担心之后没有人托底。
现在她需要的是时间。
只有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才能保证自己在村子里的安全。
所以,语气等到自己过于被动,不如主动去找村长谈判。
至于怎么谈……
走一步看一步吧。
往回走了不到五百米,一阵异动夹杂在树叶摩挲和动物声响里,而且越发明显。
空旷的地方声音本就容易放大。
陈今一敏锐地嗅到了点点危险的气息。
周围一切合理,唯有村口大树旁的一块石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她愣了一秒。
随后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往村子里走去。
沙沙——
嘶,嘶。
耳边那种指甲刮在铁皮上那种刺耳尖叫开始刺激她的头皮,若即若离的声响和她的步伐保持微妙的一致。
节奏诡异。
月亮高悬。
陈今一突然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空。余光扫到了靠身后,月亮将视角盲区拉出了一条很长很长的影子。
有人跟踪她!
那一小片的黑暗让陈今一有些不安。
前面不远处就是村长的家了,身后这个人跟了她一路,却没阻止自己放走马欢,或许这个人和村里的人并不是一伙的。
怀着忐忑的心,陈今一缓缓转过了头……
“嘶!”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张脸毫无预兆贴在身后,此时几乎是零距离怼在她的鼻尖。
对方呼出的热气几乎都挨着了她的颈窝。
陈今一的鸡皮疙瘩猛地竖起,心脏顿时跳的快要从嘴里飞出去。
快速后退了几步,稳住心神。
她这才看清贴到自己身上的那个人……
一身白裙,长发凌乱。
身子又长又细,如同鬼魅。
若不是看到月光下的影子,陈今一恐怕真的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一只荒野飘荡的鬼。
“鬼”是个女人。
长裙下摆,一条长长的金属锁链清晰可辨。虽然身子很高很细,可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到藏在凌乱发丝下那张清秀的脸蛋。
“是你?”
陈今一惊讶不已。
她是之前陈今一在陈老四家里遇到的那个被锁链圈起来的女孩。此时,女孩手脚依旧被锁链禁锢,可她眼角微红,仿佛陈今一是她的某个仇人一般,表情充满了怨毒。
锁链女就这样站在陈今一面前一动不动,半晌后,陈今一缓缓挪动了步伐向她走去。
与此同时,锁链女缓缓对着她举起了手。
陈今一隐约觉得不安。
下一秒,她直观的感觉到了什么叫直击天灵盖的痛。
“哐——”
额头一凉,锁链女嘴角癫狂刺激的笑容狠狠的刺进了陈今一的心里。
倒下的一瞬间,她看到了锁链女脸上的疤痕。
密密麻麻,形容可怖。
月光下,她就那样站着。
仿佛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
盘山公路上,一辆破旧不堪的面包车正摇摇晃晃地往山上驶去。
开车的男人剑眉星目,坐的很板正,黝黑的皮肤和犀利的眼神与副驾驶上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车里一共坐着三男一女,女人坐在后排,手上被绑着,头发有些凌乱,可她脸上并无慌张,甚至还有些昏昏欲睡。
她身边坐着的男人正皱着眉头不停的拨打电话。
副驾驶上,一个年轻清秀的男人,此时面如菜色。
“呕——”
见他手里的塑料袋装满秽物,驾驶座上的男人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你要紧吗?”
“快不行了。”
顺手将那带垃圾从窗户口丢了出去,江九星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后座上:“副队,你从哪里弄来的这破车,任务还没开始,我命都快没了。”
“娇气。”后座的卓瑛翻了个白眼,“都说了你别跟来非要来。我说你一个二代不好好在家继承家业,非要想不开跑出来。吃不了苦还显得我们没过过好日子。”
“姐,我够难受了你能少说几句吗?”江九星白着脸,“有生之年等我进盒子了你有的是时间骂。”
“呸呸呸!”后座的女人猛地一脚蹬在副驾驶的后背上,惹得江九星一个震荡开始拼命咳嗽,差点又咳得吐了出来。
“多大了说话没个忌讳,你成盒了,那我们呢?你小子想当烈士可别连累我们啊。”卓瑛有些生气,转头看向身边一言不发的梁严竞。
他坐在一旁已经沉默了很久。
“喂,老梁——”
梁严竞没动。
卓瑛用膝盖戳了戳梁严竞的胯骨。
梁严竞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
“怎么了。”
卓瑛挑眉:“你发什么呆呢?”
梁严竞抬头和卓瑛对视了一眼,将手捏着的手机丢到一边。
“不知道,今天心里总有点不踏实。”
卓瑛低头看到手机上的通话记录。
“陈今一?”
“嗯。”
“她怎么了?”
“巧的很。”梁严竞皱眉,“这几天她回了侗娥村。”
“啊?”原本蔫巴了的江九星突然精神了起来,“女流氓在侗娥村?咋滴,她整顿完职场开始整顿乡村了?她是不是有什么打脸系统啊。”
“大少爷没事儿少看点小说!”
梁严竞没好气的怼道。
江九星老实把脑袋缩了回去。
他扭头继续和卓瑛解释道,“咱们这次行动对外保密,虽然不能明面上提醒她注意,但我还是侧面暗示要她保持手机畅通,以她的聪明,应该能听出来……可是从昨天开始,她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我有点担心会不会出事了。”
“陈今一?”驾驶座的齐光插嘴道问,“就是你们在渔村遇到的那个?”
“嗯。”梁严竞忽然似笑非笑地拍了拍齐光的座位,“唉老齐啊,其实我觉得你和她应该还挺投缘的,这次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行啊。”齐光难得露出了笑容,“听说这姑娘把九星气得不轻,确实有意思。”
“放心吧。”卓瑛踢了踢梁严竞的小腿,“陈姑娘那心眼子比你和老齐加起来还要多,侗娥村属地意识强,有个自己人说不定半天就解决了村民呢。”
“别小看那些村民。”开车的齐光拧了拧眉,“我跟侗娥村的这段时间,好几次明明已经确定了受害女孩子的位置,可只是要进了村就找不到人,纵使我们浑身本事也没办法在没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和村民硬碰硬。——跟了两个月,我也就抓到了卓瞎子这么一个线人。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我才找你们三个陌生面孔乔装潜伏,任务能不能完成,可全靠大家了。”
“人贩子还真是难缠啊。”
卓瑛翘起了二郎腿,“不过你们至于现在就把我绑起来吗?演戏而已,到村子门口在绑不行么?”
“他们很狡猾。”齐光透过后视镜抿嘴一笑,“不要掉以轻心。”
*
陈今一醒来的时候,周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她本想挪动一下身体,可刚一抬头就重重地磕在了一块坚硬的地方,恰好给她额头上的伤口来了一个二次攻击。
疼得要命!
龇牙咧嘴地缓了缓,陈今一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在原来的仓房。
所以她并不是被带回了原来的地方?
陈今一皱着眉回忆,方才在村口遇上了锁链女,对方打晕了她把她带到了这里,可她和锁链女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她为什么要攻击自己?
难不成真如村子里的人说的那样,锁链女是个武疯子,见人就伤?
可疯子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陈今一百思不得其解。
侧了侧身体,陈今一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塞在了一个空间狭小的地方不得动弹。她的手脚被牢牢捆住使不上劲,而嘴巴也被布条塞住喊不出声音。
看来她是被塞在什么大型的盒子里了。
疯子应该没有这样思虑缜密的行为。
所以,锁链女应该受命于他人,又或者……锁链女并不疯。
从她送走马欢到现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也许村长已经发现自己和马欢逃脱,那么自己原来的计划就无法实施了。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她仔细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摸索起来。周围四四方方的,摸上去很光滑,自己是被捆着侧卧在这个“大盒子”里,头顶空间很低,前后也很紧密,倒是脚下,似乎还有些空间……
棺材?
意识到这一点的陈今一在心里抽搐了一下嘴角。
有生之年,没死倒是躺了一次棺材。
倒也算见棺发财。
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陈今一的性格。巨骨舌鱼案后,她就习惯在衣服的袖子夹缝里藏一些尖锐的防身物品,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今天真的排上了用场。
她小心翼翼地活动手指,一点一点从袖口的缝隙里,抽出了一根细细的别针。
……
过了很久,陈今一终于解开了手上的束缚,她活动了一下手脚后将耳朵贴在棺材的壁上听着外头的动静。
棺材的缝隙并没有钉死,能闻得到外头的空气,外头很安静,仔细听还能听到呼啸的风声。这说明她没有被活埋,而是被存放在室内某个地方。
这几天,村子里有棺材的地方,一个是她自己家,一个就是三贵家的祠堂。
显然这不是自己家的棺材。
因为阿爹在自己回来之前就已经下葬。
那么这只有一种可能。
陈今一心里有了底,伸手用力的将棺材盖往上推开一条缝。
透过缝隙,点点烛光和漆黑的屋檐透了进来。
果然!
陈今一抿嘴一笑,随后将那道缝隙拉大。
然而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一抹平静的烛光。
待眼睛逐渐适应了光亮后,陈今一缓缓睁眼。
这是三贵家的后院。
*
狭小的仓房中央,一群人围着空空如也的草甸子面面相觑。
陈老四挨着三贵娘站着,他面露亢奋,激动地挥舞着拳头。三贵娘卷着手帕低声抽泣,一旁几个年轻的村里人正站在边上观望。
“阿四,怎么回事?”
村长还算镇定,方才有人慌慌张张来通知他仓房的姑娘跑了的时候,他就知道方才的一阵大火恐怕就是这两个丫头闹出来的把戏。
外头来的丫头,一开始大多都是要逃几次的,这是正常现象。等时间久了,知道跑不掉,自然就会留下来安心过日子。
可是陈阿囡竟然敢放火!这简直是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等来了仓房一看,果然只剩下一地狼藉,而陈阿囡和女孩都不见了踪影。村长低着头,看着地上散落的绳子和打翻的餐盘紧紧皱着眉头。
“村长!那丫头果然有问题,咱们一点都没冤枉她。”
陈老四很激动。
村长却并没有被他的情绪带入进去。
“先别慌。”村长沉着脸,“人跑了没多久,先带着人去山上搜,陈阿囡和三贵媳妇都是不熟悉山路的,应该能找回来。”
“村长,您别被她骗了!”陈老四扬起下巴,“那丫头她妈就是外头来的,什么人带什么种,我看那丫头的心未必就向着咱们!”
闻言,村长抬头深深地看了陈老四一眼。
“阿四,人是你发现跑了的?”
陈阿四咽了咽口水。
“对,对啊……”
“大家都在救火,你是怎么想到来这里的?”
陈阿四避开了村长的眼神,“我,我就是出去解手的时候,看到……”
村长打量了陈阿四几眼,陈阿四瞬间收了声。
仓房陷入静默,不知不觉间,所有人似乎都在默默地等待村长作出决定。
“按规矩办吧。”
沉默许久后,村长抬头道,“先通知村里人带上家伙去山里。老四,你跟我去阿囡家看看,三贵娘,你就在村子里等着,有消息就点哨烟,千万别让条子们发现了……”
“发现什么?”
陈今一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从祠堂的正门口传出来。
所有人整齐回头,见陈今一的一瞬间都大吃一惊。
“你怎么在这!”
陈阿四惊诧不已。
陈今一端着蜡烛缓缓走进,清澈乌黑的眸子在烛火的映照下炯炯有神。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阿四哥,您这话倒是很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