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之事总是如此奇妙,你弃如敝帚,他人却视为珍宝。
王蓁从懂事起,就自认是被人误当敝帚的珍宝,她希望有人能慧眼识珠,就像发现长姐蔓娘一样,把她接出谷兰庄,“我命可真苦,大姐嫁到城里晏家,不愁吃不愁穿,做起人人羡慕的少奶奶,偌大的酒楼让她一人管着,威风死了!大姐夫更是一表人材,”王蓁埋怨到此处,停了一下,特意扭头观察王芷表情。
王芷沉吟不语,说不羡慕,是自欺欺人。
王蓁见王芷脸上和她一样冒着酸气,冷哧一声,“而且晏家又没有妯娌、婆媳那些麻烦事,能嫁到这样的人家,真是让大姐走了狗屎运,再看看我,同是一个娘肚里爬出来的孩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王蓁嘴里抱怨不停,脸上大写着“不服气”三个字,她心里总有个念头:若是自己早生几年,嫁入晏家的就应该是她,大家都说她比蔓娘长的更漂亮。
王芷见王蓁怨气满腹,五官几近狰狞,做为王家未嫁长女,她有教导弟妹之责,她劝慰王蓁:“你也不用抱怨,一百个人一百个命,伸出五根手指还不一边长呢,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她抓住王蓁的小胖手,狠狠拍了一下。
宿命论,是安慰人是最好的借口。
“而且......”王芷抬头瞧小晏然正趴树杈上玩树叶,又心想小孩子能听懂什么,便也没了顾忌。
“你也无须羡慕她,你看她生不出儿子,自是在夫家也要受气的,要不怎么能把晏然那个小没良心的扔到咱家养,”王芷说到这,眼睛亮了,呼出一口气,自己心情也轻松了。
她继续道:“这五年来,大姐都未曾回过娘家几次,自己的亲生女都经管不了,想必她tຊ的日子也没我们想的那么好过!大姐夫虽然长了一副好皮囊,坐拥万贯家财,但是我看也未必对大姐有多疼爱,你想想,去年咱娘去世时,大姐夫来了不到半日就回城了,这村里那么多说闲话的,你难道没听见?”
这话,她是安慰五妹,也是安慰自己。
晏然趴在树桠上,静静地听两个姨母谈话,她远要比四姨母想象的成熟,不但记性好,理解能力也不错。
这些年,虽然她未见过几次亲生父母,但通过姨舅、外祖外母和周遭四邻的谈话,她也捋清了情况:父亲是个美男子,有钱但是败家,母亲是个大美女,精明能干,但因为没生儿子,日子过的并不畅快,母亲不常来乡下看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可这世道有钱就行啊,” 王蓁说这话时偷偷觑着王芷 ,眉眼含笑,都是女人,她不相信会有例外,“有钱就可以到处找快活,哪还需在那一棵树上吊死。” 王蓁靠着身后的楸树,咯咯地笑。
“小五,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浑话,要是被咱爹听到,非扯烂你的嘴!”
王芷勃然大怒,薄薄的脸皮涨得通红,她蹙眉瞪王蓁,想说狠话,可终究开不了口,思来想去,还是劝道:“自娘去世,爹身体亦大不如前,趁他老人家身子还硬朗,帮你把婚事办了,要是有那么一天......我也嫁人了,难道你指望咱那只识孔孟,不知人间烟火的小兄弟,帮你操办婚事?”
王芷苦口婆心,王蓁漫不经心,她一边用手指卷着脸庞的那缕长发,一边阴阳怪气道: “你这是给赵老三当说客吗?什么时候你做起媒婆的营生了?赵家给了你多少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