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程曦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她看着眼前陌生至极的路聿，黑瞳浸满绝望：“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那个温文尔雅，满眼温柔的男人现在会是这副模样。
路聿只是冷漠地抽出一张支票，放在了遗像前。
“五百万，算是给老太太的人情，等林严做完手术，带着他滚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目光却不期然扫到了角落里掉落的木质小鹿上。
他瞳孔微缩，猛地捡起：“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
程曦看去，压住喉咙翻滚的铁腥：“是啊，明明已经丢了，会为什么还会在这呢？”
“路聿，我永远都不会承认当初将它送给我的温柔哥哥，会是你。”
在路聿怔住的瞬间，程曦将视线对准林奶奶的遗像：“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了。”
大雨倾盆，就像老天爷也在为谁哭泣一般。
黑色迈巴赫内。
路聿紧紧盯着手里的木质小鹿，眸光深深。
他拨通林晚意的电话：“当年我出车祸失忆前，在疗养院一直陪着我的人真的是你吗？”
电话那头，林晚意握紧了手机：“当然是我啊，裴爷爷他们都可以作证的。”
似是想到什么，她叹息了一声：“只是可惜你后来出了车祸，忘记了我。”
挡风玻璃上雨刮器不停左右摇摆着，路聿微微停滞几秒。
“最近我想起当时送过你我亲手雕刻的小把件，你还知道是什么吗？我记不清了。”
“啊……”林晚意支支吾吾，“好像是……是，是小兔子吧……我得去找找。”
此刻，路聿还有什么猜不到的：“林晚意，联姻你和老爷子去结吧，咱们解除了！”
挂了电话，路聿直接将小鹿丢在一旁的副驾驶。
他烦躁地拿出烟，夹烟的手却不自觉的开始颤抖。
抓着方向盘，又拨了一通电话：“把林严的每日病情记录发给我，越详细越好！”
随后一脚踩上油门，飞快地朝医院开去。
破旧的出租屋内，程曦之前强压下去的血腥味又涌上了喉咙，她直接吐了出来。
看着地上的鲜红，她轻轻低喃：“还是要没时间了……”5
她捏起那张支票，指尖渐渐泛白：“奶奶，林严出院后需要钱，您别怪我……”
吃下止痛药，程曦强撑着身体去了银行。
她将支票上的钱都兑换在了林炎的账户上。
出来后又去了家政中心，亲自给林严挑选好了两个月的护工。
之后，她望着天边的最后一抹光亮，打车去了仁心医院。
医院三楼，医生路朗办公室。
程曦确认好心脏供体捐赠同意书后，她看着路朗：“路医生，我没有家人，还可以再签一份遗体捐赠书吗？就当是支持咱们祖国的医疗事业了。”
路朗凛然怒斥：“你怎么会没有家人，半个月前你跪在办公室求我答应你这个荒唐的捐赠时，不是说过受益人是你弟弟吗？”
“还是说你骗了我？！你根本没有弟弟，你是跟别人做了什么私下交易！”
程曦不停摆手摇头：“不是的，只是我和弟弟早就断绝关系了，但他毕竟是我亲人，我不能见死不救。”
“反正我这病也活不久了，只想安静走完这一生，能帮就帮帮而已。”
路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林小姐，作为医生，哪怕你只能活一天，我都不该答应你这个有违医德的要求，这件事我们都再想想吧。”
话落，路朗就将程曦请了出去。
程曦站在走廊，看着紧闭的办公室门，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之后，她去了仁心医院，打算再偷偷看林严一眼，就听到他转告护士：“以后程曦来，就直接拒绝，我跟她已经断绝关系了！”
程曦睫毛微颤，她欣慰的想，也好，以后没有她，他也不会难过了。
透着玻璃窗看了一眼后，程曦便头也不回地去找了陈主任。
“主任，我要出国结婚了，以后林严的事，就麻烦你们跟新来的护工说吧。”
她拿出银行卡，随意放在桌上：“等林严手术成功，麻烦您把这张卡转交给他，密码没变，以后我跟他钱货两清！”
在陈主任诧异的眼神里，程曦不敢有一丝停留。
之后的时间里，程曦不再吃止疼药，每天都在剧烈的疼痛中逼着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保证供体达标。
一周后，阴雨绵绵的天气终于晴了。
夜深，程曦将屋子全部打扫干净后，她看着天空上寥寥无几的星星，释然地笑了。
她设定好发给路朗的定时短信后，抱着他们一家六口的全家福，解脱地割开了手腕……
京一院，早上五点半。
最近一直心不在焉的路聿接到仁心医院的电话：“裴医生，林严的手术提前了，供体已经在送过来的路上，您快来做术前准备。”
路聿连忙拿上外套和手术方案，就赶去了仁心。
仁心医院，VRP手术观影室……
这场联合手术是京一院和仁心医院的首次合作，因为jsg病因独特，院里非常重视，手术室内放置了投影仪，便于大家观摩和学习。
“裴医生，供体已到达。”护士长也有些紧张。
路聿点头，消毒后，换好无菌手术服，就走进手术室。
“啪嗒”一声，数十盏手术灯同时亮起，覆盖的六台摄像机，也依次开启工作模式。
身为主刀的路聿，看向其他几名主任医师，坚定开口：“开始吧。”
十六个小时后，这场刁钻的手术终于完成，林严也拥有了一颗健康的心脏。
手术室观摩室外掌声不断：“裴主任果然厉害，不愧是腾老的徒弟，心脏方面的权威啊。”
“没错没错，这次观摩对我的帮助非常巨大，在医学这条道路上，我们都要更加努力才行！”
不同于众人的欣喜，送来心脏供体的医生路朗，只是紧紧攥着捐赠文件，表情凝重。
看完手术全程的陈主任，忽然开口：“还好林严手术成功了，只是不知道醒来后……”
跟着路聿走出手术室的护士长，听见这话，忍不住摘掉口罩：“别提程曦那女人，身为姐姐，在弟弟这种至关重要的手术面前居然跑去国外结婚？简直不知廉耻！”
“结婚？”一直沉默的路聿手一抖，口袋里被他攥着的小鹿都要捏碎。
主任叹息着摆了摆手：“行了，反正在的时候她也只知道喝酒，走了也好，还不会影响病人康复。”
“呵，我好几次都看见她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外，我估计肯定是又喝酒了，才不敢去见病人。”
另一个护士附和：“她除了送饭来看看，其他时候根本见不到人，每次一来就和林严吵架，哪像个家属？”
众人掺和着：“反正我要是有这种自私的姐姐，我宁可……”
路聿听着大家对程曦的评价，只觉得无语又可笑，他到底是为她烦心什么！
想通后，路聿直接将口袋里的小鹿抽出，毫不犹豫的丢进了垃圾桶。
刚要离开，就听“嘭！”得一声巨响。
一直没有出声的路朗，狠狠踹上休息椅，赤红着眼吼道：“都闭嘴吧！你们都他妈知道什么！”
本来捐赠供体的档案是要封存盖棺的，就是避免受捐人打扰对方，或者引起其他连锁反应。
可看着这群人对程曦的指责和偏见，一直咬牙隐忍的路朗再也听不下去。
他愤怒地将手里的捐赠协议抽出，甩到了他们面前。
捐赠名单落在路聿的脚边，他低头看去，就见捐赠人那一栏，赫然写着程曦两个字！
捐赠人死亡时间：2023年4月10日，凌晨三点十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