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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召见,洛语颜一大早便进了宫。
避免人多冲撞孩子,洛语颜特地走了条小道。
一声压低的斥骂忽然从另一条小路传来,洛语颜脚步一顿,转了个方向,拨开灌木丛走了过去。
一个小太监正指着地面打翻的食盒,怒骂道:“你没长眼睛啊,好好的点心全部被你撞翻了,惹怒了皇后娘娘你担当得起吗!”
倒地的人影一身粗布麻衣,看不清表情,只有一道低声求饶传了过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有什么用,这要如何向皇后复命?今天怎么遇到你了,可真是晦气!”
小太监面目狰狞,连带着下巴上的那颗黑痣也跟着狰狞起来。
人影不停地认错,小太监还不解气,朝那人后背狠踢两脚。
丫鬟锄禾瞪大眼睛,气得圆脸通红:“小姐,这个太监实在太欺负人了!”
说着就要冲出去,被洛语颜一把拽了回来,“不着急,先等等看。”
锄禾不明白要等什么,但还是依言蹲下。
没过多久跑来一个小太监,一个趔趄扑到少年跟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殿下啊,您怎么成这副模样了?祖宗保佑,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贱奴拉出去喂狗!”
少年一手扶住小太监的胳膊,一手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殿下,您的腿……”
少年哽咽的声音隐隐传来:“摔了一跤,没事,我忍忍就好。”
一主一仆相互搀扶着朝前方走去,画面好不悲惨可怜。
洛语颜收回视线,吓了一跳:“你的鼻涕都要流到我身上了。”
锄禾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眼底泛着泪花:“小姐你没有心,眼睁睁看着那刁奴欺负人。呜呜太惨了!”
洛语颜:“……”
我没有心,可是你没有脑子。
洛语颜拍拍屁股起身赶往坤宁宫。
已经走远的少年忽然驻足,回身朝洛语颜离开的方向望来,眸光沉沉。随即“咔嚓”一声,一把折断了眼前拦路的枯枝。
洛语颜离开坤宁宫后,绕路去了一趟侍卫府。
洛溪年岁还小,闲不住,洛家老头便将他送到宫里当带刀侍卫磨砺性子。
洛语颜来得赶巧,洛溪正要去执勤,见到她来隔着老远兴奋大喊:“姐,我在这里!你是特意过来看我的吗,我太感动了!”
洛语颜反问:“你觉得,你的脸有这么大?”
洛溪终于认清现实:“我觉得没有……”
洛语颜欣慰地点了点头:“猜对了。”
锄禾:小姐没有心!
洛语颜正色道:“最近多多留意宫内的下人,近一月宫内若是有下人发生意外,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洛溪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缘由。
总之,信姐的准没错!
“放心吧姐,交给我了!”
洛语颜拍了拍洛溪的脑袋,既欣慰又忧虑。
多么纯良的好少年啊,说得好听一些是赤子之心,说得难听一些那可不就是傻吗。
难怪上辈子洛家会遭遇灭族之祸,因为全家就没有一个脑子好使的。
临死之前,洛家老头都只以为皇帝受奸人蒙蔽,殊不知将洛家一锅端掉的大局,皇帝足足筹谋了半年之久。
那根本就是一场蓄意已久的谋杀。
洛语颜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来四皇子的大腿,如今不抱也得抱。
转眼过去了几日,洛语颜最近不孕吐了,食欲大涨,午饭吃多了,在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洛溪冲了进来:“不好了姐!”
洛语颜面无表情:“你姐我好得很。”
“姐要我留心宫里最近发生意外的下人,最近几日已经发生了五起意外,其中两人重伤,三人死亡。”
洛语颜沉声道:“带我去看看。”
洛溪一把将人拉住:“你肚子里揣着我那便宜侄儿,怎么能看那种污秽东西?”
洛语颜盯着拽着自己的那只手,面无表情地开口:“一、二……”
没等数到“三”,洛溪已经撒开了手,十分狗腿道:“姐,您这边请,我给您带路!”
洛语颜没有理会两名重伤的下人,直接去了暂时停放尸体的停尸房。里面的味道令洛语颜眉头紧皱,她走了进去,在最近搬来的几具尸体前停留一会儿。
她淡淡开口:“掀开。”
锄禾目瞪口呆,盯着尸体上盖的白布,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洛语颜手臂一动,直接自己掀开了,定睛一看,是个溺水而亡的宫女,遂又将白布放下。
如此重复,掀开第二人,是个脸生的肥胖太监。
直到最后一人时,洛语颜的手顿了顿,盯着尸体下颌处的那颗黑痣一愣,终于弯了弯嘴角。
找到了。
洛语颜抬手捂住腹部,心想,是时候……该见见孩子他爹了。
洛语颜兜兜转转了大半日才找到冷宫的方向,正午太阳毒辣,额上不停冒汗,脚后跟也磨破了皮,今日的好心情毁了一半。
她一瘸一拐走到冷宫门口,一个少年正躺在树下的影子里荡秋千,悠闲自得的样子极其刺目,她美好的心情彻底不复存在。
少年闻声而来,看到陌生的面容,脸上染上几分慌乱,一不留神从秋千上跌了下来。
“你、你是谁,到这儿来要干什么……”
少年声音颤抖,像是常年被刁难形成的条件反射,本能地对陌生人保持警惕。
可洛语颜心里清楚得很,那张人畜无害的面皮下,是一颗早已黑透的心。
不过洛语颜倒也不惧,毕竟自己现在腹中揣着的是他的种。她径直闯进房间,倒了满满一杯水仰头喝了个痛快。
少年追了进来,似乎怕触怒洛语颜,低声劝道:“你、你一个闺阁小姐,怎么能擅闯男子卧房?这、这传出去是要遭人唾弃的……”
洛语颜睨了他一眼:“我来找孩子他爹,你有意见?”
林霏白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女子如此胆大妄为,生孩子这种事竟然对一个外男随意说起。
“小姐恐怕找错地方了,这里是冷宫,除了我和一个小太监以外,再没有其他人了,没有你要找到孩子他爹。”
洛语颜找了把最新的破椅子坐下,点了点头:“是冷宫就没错了,冷宫里除了殿下就只剩下一个小太监,那殿下以为,这个孩子会是谁的?”
林霏白咬着嘴唇,一副可怜兮兮地的模样:“我不知道。”
洛语颜的神色顿时变得古怪,揶揄了一句:“殿下难道觉得,自己在某方面的能力连太监都比不过?”
林霏白:“……”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洛语颜坐在破椅子上有些摇晃,她起身直接坐到那张木板床上,虽然简陋,但十分干净整洁。这个座位勉强还算满意。
林霏白微微皱眉:“我与小姐素未谋面,小姐为何如此笃定我是你腹中孩子的父亲?”
洛语颜幽幽叹了一口气,美目微垂,说不出的勾人缱倦:“那晚情动之时,殿下那般主动热情,和现在冷漠冰霜的模样判若两人呢。那天晚上我虽然脑袋昏沉,但不止一次摸到了殿下锁骨下方那条细长的疤痕。”
洛语颜顿了顿,嫣然一笑,“我不介意殿下现在脱衣自证清白呢。”
林霏白一愣,下意识抬手摸向锁骨处,像是黄花大少爷一样捏紧自己衣襟,脸色羞红道:“姑、姑娘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男子的身子也是不能随意让人瞧的……”
洛语颜听得此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眼前的少年肤色偏黑,衣着粗陋,但刘海下那双眼眸黑白分明,亮得可怕。鼻梁高挺,一张薄唇,每一样五官都格外出众,但却被故意掩藏起来,乍一看只觉得平庸,需得细细欣赏才能品味出一副美人面貌来。
洛语颜很满意,毕竟她也不想生出一个丑娃娃。
“殿下可是想清楚了?若真不介意自己的孩儿叫别的男人爹爹,我倒也没什么意见。”
洛语颜一手撑着脑袋,冲林霏白歪头一笑,娇媚可人。
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即便她肚子里揣着一个,凭借她的美貌和将军府的权势想要嫁得一如意郎君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林霏白像是下定了莫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忽然解开衣襟,露出半个胸膛。
只是锁骨下方的皮肤上光洁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疤痕。
“姑娘这回应该相信了吧?”
“怎么可能……”
洛语颜一怔,快步走近,一不留神踢到椅子,身子踉跄向前扑了过来。
林霏白立即上前将人扶住,右手两指飞快朝洛语颜脉搏探去,神色一动,而后手掌移到女子的肩膀处,将人扶稳。
“姑娘当心,我真的不是姑娘要找的那个人。冷宫不祥,为了腹中孩儿姑娘还是请回吧。”
洛语颜盯着林霏白的眼睛,深深看了一眼,良久无言。最终提裙而去,留下一抹倩影,空气中暗香浮动,惹人心驰神往。
林霏白立在了原地,指尖把玩着一罐药膏,只稍指压盖的大小,任何疤痕顷刻消除。
洛语颜走后,一个小太监扒着门板朝屋内偷摸看了几眼,几乎没有发出声响,但林霏白立即呵斥一声。
“滚进来。”
小郁子朝地上一趴,老老实实在地上滚了两圈,笑嘻嘻地冲林霏白竖起大拇指:“殿下的魅力真大,连京城第一美人都为殿下倾倒了!”
林霏白:“……说人话。”
小郁子连忙道:“之前欺辱殿下的刁奴已经处理干净了,伪装成溺水而亡,只是……”
林霏白皱眉:“只是什么?”
小太监将脑袋压得更低:“只是昨日洛家小姐特地去停尸房走了一趟……”
无人应答,屋内一片死寂。
有些谋划,若是泄露分毫便是满盘皆输。即便有一丝不确定的因素也要斩草除根。
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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