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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佳淡然得很,扒拉开失魂落魄的陆之岸,轻轻合上保险箱的门。
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讪笑,纵然极力压抑,得意还是摒不牢地蔓延。
押题 100%押中的快感袭来。
路佳说:“嗨!没准儿是搁什么地方忘了,要不再找找?不行就补办呗。带好双方身份证,30 天证就又下来了。”
陆家人围在书房里瞠口结舌。
几个人面面相觑,脸上尽是不甘、恼怒和担忧的神色。
“各位还有事儿么?没事儿,我就送客了。天不早了,小鲁班明儿还要上学。”路佳轻描淡写。
陆家人显然被气得不行,本来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谁知能出了这么大一只幺蛾子。
但一时间,他们又不能把路佳怎么样。
就算是拿十八道刑具来杀了她,只要她有意不吐口,那房产证就永远拿不到。
而且,补办,需要夫妻双方拿身份证到场。
这路佳要是不去,他们总不能押解人头吧?
陆父气得重重地跺着脚走的。
陆母不甘心地啐了路佳一口,嘴里骂骂咧咧:“一肚子坏水儿!我儿子怎么就娶了个你!”
陆家姑姑还想作妖,但路佳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搡着她就送出去了!
什么玩意儿!
果然。
陆家人刚到楼下,就懊恼地相互埋怨起来。
他们早就打定了主意,从法律上,夫妻共同财产分割,陆之岸是捞不到便宜的。
于是就逆向谋划了个阴招儿:没共同财产,那可以有共同债务吧?
陆家人来之前商量的,就是偷偷拿走房产证,抵押贷款,让尚未离婚的陆之岸和路佳背上共同债务。
到时候,她想离婚,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但很可惜,路佳预判了他们的预判。
“我就说,路佳不简单!平时的乖巧,都是装的!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她猴精着呢!你儿子还想算计她?”
“你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一个女人,哪能想那么周全,路佳平时又是大手大脚稀里马哈的一个人。我是不是提醒过你,人堂堂一个公司的副总,多少有点脑筋的!”陆父情绪激动,边说边戳自己的太阳穴。
“轻敌!太轻敌了!”
“你们别说了!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凉拌!房产证自己又不会长翅膀飞!还分不清四六呢!”
……
陆家人的心情 down 到谷底,路佳却在家里哼着歌收拾碗筷。
“你呀,真是心大!”
路佳妈见她那轻快样儿,踮脚伸手把碗收进橱里。
“都说这女人离婚褪层皮,也有说是把全身骨头打断再重新接上的。你真的……心大。”
连路妈都想不出词儿来形容自己的亲闺女,只能反复使用“心大”两个字儿。
“我心当然大。”路佳从水池边转过身,“这活人还能被事儿憋死。不是有句老话嘛,心大了,事儿就小了。我现在离婚这事儿啊,就这么眯眯小。”
路佳笑着夸张地捏了一下大拇指和食指。
路佳妈先也笑,而后还是心疼,不放心地敛起神色,悄声问:“佳儿,你真就一点都不恨?不恨陆之岸?不恨自己吃了亏?”
路佳沉默了半晌,低头用抹布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而后抬起头:“妈!说句实话,以前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人离了婚走不出来,对前夫和婆家恨得咬牙切齿的!tຊ离了婚,各走各的就好了呗。恨,浪费的都是自己的生命。现在我懂了,他们恨的不是之前的人,而是恨自己婚后的日子没有被善待。”
恨自己前半生没有被善待。 路佳妈听了一惊心。
“哎……你看的真透。”路妈目光盈盈。
人不吃大苦,是不会大彻大悟的。
“离了婚,首先就得自己善待自己嘛。”路佳捻着指甲沉吟,“妈,您说,我再去跟陆之岸较劲,能得到什么好处?我现在啊,迫切跟他解开能量纠缠还来不及呢!再说这吃不吃亏的,咱不唱高调,说什么及时止损;这段婚姻,我就是摆明了都已经吃了亏了,还不得及时壮士断腕啊?有这空,还不如想想工作。事业、钱和努力,总不会辜负我的。”
路佳妈点了点头,同意。
但作为过来人,她还是揪心,有时候夜里,心暗暗都被揪成一个团儿了。
离婚的事在节骨眼儿上,路佳又是个遇强则强不服输的性子,这时候她能噙着口气,未必以后能一直想得这么通透。
半年后,一年后,等她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空无一人了,那时候,也保不齐她会心酸难受。
路佳妈转过去,忍住了眼角湿漉漉的眼泪儿。
“姐!我也不会辜负你!”
路野这会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信誓旦旦地冲她姐直拍胸脯道。
路佳和路佳妈听了,轻轻相视一笑。
“怎么了?姐,你不信啊?”
“信信信!以后你多解剖几具尸体养我呗!”
路佳当他小孩子玩笑话,将人赶走。
路佳妈又问:“佳儿,你最近工作怎么样了?我也不懂你外头那些大事,就问问你忙不忙。”
“忙肯定是忙的。”路佳最后擦了一遍灶台,微微吁了口气,而后抬头想起道,“明早我还得去趟工地。”
“工地?!”路佳妈瞪大了眼睛,拽住她衣角,“你都副总了,咋还要去工地啊?我看那电视里的企业高管都是描眉画眼,穿着漂亮衣服,在高档写字楼里,走路呼呼的!”
“哎呀,妈。您也知道是电视剧了!”
路佳知道亲妈是心疼,但她实在没法跟她解释清楚他们这个行业。
而且她这个副总,此副总非彼副总。
她最多就是个带薪给杜明堂打工的。
“这女人能不能干,不是看她口红多红,走路多摆,而是关键看能不能解决问题。”
说完这句,路佳催促亲妈回自己房间早点休息。
路佳妈依依不舍,还想多和女儿聊两句。
但所有的琐碎,最后在合上门的一刹那,路佳妈都只转成了一句话:“你呀,不愧是我女儿。佳儿就是佳儿,妈都信你!”
有这句“妈都信你”,路佳心里安逸不少。
准备好第二天上工地的 T 恤牛仔裤,就搂着小鲁班恬恬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
精益工地。
路佳参加了另一个项目的剪彩,望着台上三巨头杜明堂、秦昌盛、王强,三人一人一把金剪刀,对着镶金边的红带子就来了个“一剪梅”。
又桃园三结义似的,烧了高香。
众人热烈鼓掌,场面彩旗飘扬锣鼓喧天。
热闹中,路佳默默戴上安全帽,低调走开去验收了下奠基成果,又转而去开工的工场看细节。
她头戴安全帽,转角处正好满怀撞见一个人。
是同样头戴安全帽的杜明堂!
“哟,少东家,这时候不在前面仪式上多露露脸,喝几杯香槟,来工场干什么?”
路佳脚步不带停的。
杜明堂听了这话,略不自在:“剪彩嘛,走个形式。热闹完了,还是得看工程。”
“那行,一起吧。比对一下墙角的数据。”
说着,路佳把验收工具丢给他。
让老板给她打工,路佳现在还有什么事干不出?
杜明堂“哎呦”一弯腰,重重地接住工具,倒也乖觉,配合着路佳开始干活。
验收了一圈儿,这王强的人做事毛手毛脚的,好几处细微数据不对,都有偏差。
气得路佳直接在工地上“虎性”又上来了,就发了飙,大骂包工头和施工队的现场监督是吃干饭的。
但是这帮人都是王强的嫡系,看见路佳一点都不怵。
她怎么有理有据地骂过去,那帮人就怎么无理取闹地怼回来。
双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跟你谈结果,你跟我谈工资,那还谈个 P。
杜明堂夹在中间,作为老板,基本上都是各大五十大板!
什么“工人是不容易”,又或是“你们怎么和路总说话呢?标准就是标准,赶紧按标准改过来” 。
但是,态度上,杜家少爷精明得很,就是不站队。
这让路佳很是失望!甚至是气愤!
没想到这杜明堂也是个刀切豆腐两面光的浑身抹油的铜人。
端水大师。
路佳不喜欢端水大师!
尤其是小小年纪就化身端水大师的人。
这种人,不利索且身上没有光。
终于,忍无可忍,在杜明堂温润如玉地再一次当着路佳的面,给包工头端了水之后,她彻底发飙了!
路佳扭头就大踏步地走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此地再也不想久留。
杜明堂意识到了,小跑着追上来。
路佳直接把手里的工程对照版给砸了!
“杜总,您真的是……”
路佳吐槽的话还没出口,却突然发现脚下一阵不对劲。
这股奇异的不对劲,让她突然意识到,这里发生了比老板墙头草两边倒,更大的大事!
路佳猛低头!
整个人瞬间倒抽好几口凉气!!!
她脚后跟都变冰凉!
“出不来了吗?”
路佳立刻蹲下,冲着自己脚下钢筋下的一个攀爬着的工友喊话。
“嗯。”
那人继续穿着工装,在一个钢筋架子里像一只动物一样,来回爬行。
仿如蝼蚁,又宛如困兽之斗。
“你是负责扎钢筋的?为什么不在平面扎?!”路佳冲下面怒声道。
她语气焦急,表情极度气愤。
“他们告诉我要在下面扎啊!”工友是个二十冒头的青年人,急的眼泪“啪嗒啪嗒”直哭,“我大学毕业,第一天上班!”
惊惧、恐惧、无助、穷途末路!
此刻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的?!”
路佳气愤地连声高问了三遍!谁告诉他的!
“你把这个人名字说出来!”
路佳不依不饶,气得恨不得把始作俑者立马揪出来,送进警署里去!
这肯定是那些工场老混子, 人心险恶,欺负人大学生第一天上工地, 欺骗他要在下面扎钢筋,结果人出不来了!
人心恶,也不能恶到这种良知完全泯灭的程度!
要不是路佳及时发现,发现得早,万一这块地直接浇筑水泥了,那是妥妥地要活埋死人的!
居心叵测!
丧尽天良!
这些欺负的人,简直就不是人!!
杜明堂轻轻拉了拉暴怒的路佳。
路佳以为他又要端水!于是怒目圆睁,激动地口水直接喷薄在他的脸上衣领上:“你又想说什么?!又想袒护谁?!这事儿我跟你说,就是报警!没二话的!欺负一个孩子,这帮人是良心被狗吃了吗?这些人缺了八辈子德,我叫律师把他们也送钢筋里去!全吃牢饭吧!” 杜明堂刚翕动了一下嘴唇。
路佳劈头盖脸又是一通:“你是老板!这事儿你不管,我就举报你!举报精益!安全第一,安全生产,是口号吗?这么恶劣的事情,都能发生!以后还有什么事情,这帮人干不出来的!这王强脑子里有屎,你也助纣为虐!刚我就想骂人了,那些数据,都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建筑是容器,首先装得是人命!!”
杜明堂委屈巴巴,但热辣着脸,还是又轻轻拽了拽路佳的衣服,低声劝了句:“还是先救人吧。”
路佳回头看到脚底下可怜巴巴的工友,这时,才想起,情绪之下,此刻更重要的事赶紧救人!
于是路佳和杜明堂携手,赶紧叫来了工人,把那位第一天上班的大学生工友给捞了上来。
上来后,小工友整个人都虚脱了,彻底放声大哭!嚎啕大哭!
哭声惊天地泣鬼神!
路佳微泯,她懂,这孩子不是怕疼,甚至都不是怕死。
他哭的是邪恶,哭的是不公,哭的是自己的愚蠢和对人性的一无所知!
这事儿没完,王强之流必须付出代价!
路佳咬牙, 捏紧拳头,发誓绝不会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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