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角匆忙垂下头。憿
回廊上壁灯里的烛火散发出飘忽幽淡的光芒,映在画角的脸上。
面纱掉落那一瞬的回眸和垂首敛目,宛若刹那绽放又转瞬凋落的优昙,是暗夜中唯一的惊艳。
裴如寄漆黑的瞳眸亮了一瞬,很快便归于幽暗。
画角生怕裴如寄看清自己的脸,垂首欲走。
“小娘子慢走!”裴如寄瞥了眼挂在护肩上的面纱,抬手取了下来,行至画角面前,递了过去,“你的面纱不要了吗?”
画角并不敢抬头看他,而是低垂着头伸手去接。
倒不是害怕亲事告吹,而是生怕被他看到脸后,日后倘若见面,让他晓得她在绕梁阁做花魁,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憿
她虽不太在意,毕竟她也算不得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但在阑安城,还是要顾及一下阿爹的面子,否则,他老人家的棺材板只怕压不住。
裴如寄垂眼看着画角,在她的手快要触到面纱时,忽而挑眉,哎呦一声缩回了手。
“这面纱似是被我的护肩挂坏了,这可如何是好,不如我赔小娘子一块新的吧。”裴如寄唇角笑意疏懒,缓缓说道。
画角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客气而疏离地说道:“裴小将军不必客气,不过一块面纱,坏了就坏了,又不值什么银钱,不用赔偿,请将军还给我吧。”
裴如寄蹙了眉头。
他有两道长而黑的剑眉,眉头轻蹙时,越发正气凛然。
“本将记得,前几日崇仁坊发生的命案,凶犯乃是一个妙龄小娘子,莫非是你?”说着,裴如寄顿了下,吩咐身侧的禁军,“拿下!”憿
画角吃了一惊,不禁抬眼瞥向他,待到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自己的脸已是被他看了个正着。
裴如寄的视线与画角相接,方才那一瞬只是惊鸿一瞥,此时目光在画角脸上流连一瞬,抬手制止了禁军,朗声笑道:“小娘子如此缩头缩尾,我还当你是什么凶犯,生怕被我认出来,却原来不是。”
画角索性坦坦荡荡凝视着他,面上笑靥清浅,朝他伸出手:“裴将军,我的面纱。”
裴如寄目光微凝,问道:“你确定不要我赔?”
裴如寄起初的确怀疑画角不敢让他看她的脸,是有原因的。
待到看清她的脸,又觉得疑惑,因她的脸陌生至极,从未见过。
不是他裴如寄自傲,他这样的年少将军,是阑安多少小娘子的梦中情郎。这个妓馆女子躲着他也就罢了,居然不让他赔面纱。憿
一赔一送,你来我往,这不是她们惯用的伎俩吗?还是她想反其道而行之,欲擒故纵?
不过,无论是哪样,裴如寄都很厌弃。
画角并不知裴如寄心中所想,还伸着手等他还面纱。
裴如寄扬了扬眉,将面纱朝着画角随手一扔。
画角忙抬手一抓,轻声道了谢,径自离去。不过,走了没几步,便见弄影慢悠悠行了过来。
“花椒,你在这儿啊,叫我好找。”弄影亲昵地说道,那样子便似与画角是好姐妹一般。
画角顿住脚步,原本的计划是让她出了停云楼便去后园竹林旁。虞太倾已在那里布好了阵法,只待妖物追了她过去,来个瓮中捉鳖。憿
谁也没料到半路杀出个裴如寄,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妖物便追上来了。
画角顿住脚步,笑盈盈说道:“姐姐,你寻我可是有事?”
弄影还未曾说话,被禁军擒着的钱大郎一脸欣喜地唤道:“弄影,你怎么出来了?可是来找我?你放心,我无碍的,最多交些罚银,过几日我再来寻你。”
弄影看都没看钱大郎,轻瞥了眼画角头上的花冠,笑着说道:“花椒妹妹,送你绢花的是何人?”
一个妖竟对花冠如此在意,还打听捧她的人。
画角眼波流转,牵唇轻轻一笑,望着弄影慢慢说道:“你猜!”
弄影满怀期待地望着画角,闻言一噎,气得挑起了眉。憿
画角却径自出了停云楼。
弄影如影随形追了过去。
钱大郎一腔热情没得到回应,垂头丧气地低下头。裴如寄望着两人的背影,目光微微一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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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檐下挂着的风灯在夜风中飘荡,映出的光芒也闪动不定。
画角提裙下了台阶,沿着小径向前飞快而行,穿过一道月亮门便是后园。
弄影未曾从画角口中得到答案,自然穷追不舍,很快便追着画角穿过了月亮门。憿
后园内,每隔数步便在树上挂着一盏灯笼,并不似往日那般幽暗。弄影恼恨地目视着画角的背影,身上乍然腾起浓浓的雾气。
“是谁送的你不说亦无妨,但你这花冠却是非我莫属,你的妖力也是。”妖物不屑再伪装,一股妖风夹裹着浓浓的黑雾朝着画角袭去。
穿过一条小径再拐一道弯便是竹林,妖物却按捺不住动了手。
画角的雁翅刀感应到浓烈的妖气,兴奋地低鸣不已。因着妖物是附身在弄影身上,画角投鼠忌器,自然不敢用雁翅刀,生怕伤到人。
她伸袖一拂,纤纤玉指自广袖中探出,指尖绽出冰蓝色的光芒。她伸指轻绕,蓝光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团团黑雾瞬间便被吸收殆尽。
弄影吃了一惊,随后掩唇吃吃而笑:“没想到你这小妖,瞧着妖力不强,却有些法力。”
她迈着慢悠悠的步子,朝画角一步步行来。憿
画角正欲快步向竹林奔去,却不料月亮门处,忽然有一道人影追了过来。
“嗳,我说你们俩怎么回事?深更半夜奔后园作甚?”那人高声喊道。
借着园里风灯幽淡的光芒,画角看清那人居然是裴如寄。
他怎么追了过来?
虽说他是云麾将军,武功自然不弱,可遇到妖物,只怕是不堪一击。
画角可不想看到无辜之人被妖诛杀。
弄影听到裴如寄的喊声,媚笑着问道:“莫非,此人便是送绢花之人。”憿
画角摇了摇头:“怎么会!”
眼见弄影已是转身,朝着裴如寄漫步而去,卷起的风里带着浓浓的煞气。
画角凌空纵身,越过弄影,朝着裴如寄疾飞而去,伸足踹在他胸前的护心镜上。
方才,裴如寄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到那两个小娘子之间的气氛不寻常。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所以,他命禁军看守着钱大郎,自个便到后园查看一番。
不出事最好,倘若出事,他也好制止。
岂料,他一踏入后园,还未曾看清眼前状况,便见一道人影凌空朝着他飞来,在他还未曾反应过来时,翩飞的裙裾间伸出的脚便踹中了他胸前。
这一脚的劲力很大,直接将他踹出了月亮门。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