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樱没想到自己将死之际,竟还成了婚。
黎家。
做冷欺花,将烟困柳。
与此相对,黎家繁灯戏鼓,热闹纷杂,只因此日是黎家长女元樱大婚的日子。
自从永宁元年的大战后,降妖世家黎家便已家道中落,黎家能参悟道法之人寥寥无几。
直到黎元樱的诞生,才迎来了百年降妖世家的回春。
黎元樱三岁画符,五岁会咒,今年才及笄,便可参透黎家的封妖三诀,可谓奇才。
据说,黎家祖上最有名的黎常寻先师亦是年至花甲才完全参透最后一诀。
可以想见,这黎元樱理应在黎家地位高贵,可黎家老爷却把长女许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白衣赘婿。
有人传说姑爷是元明之境里出来的青年才俊,又有人传说是元樱私定了终身,黎老爷不得不答应。
一时间,尧水郡流言四起。
一向在意脸面的黎老爷却不顾流言,置若罔闻。上月见了女婿,这月月头就办了喜酒。
待宾客们见了姑爷,似乎明白了三分,这男子确实一等一好看的男儿。
他俊眉俏目,容貌宛如女子一般姣好,竟生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尧水出美女,而黎家独一绝。
黎家长女元樱是九州境内独一无二的绝色,想当年太子都想求娶元樱,可黎老爷都未曾应允。
今日,再看这位姑爷,竟然不输元樱,更甚妖娆。
黎元樱知道今日空前热闹,不仅是因为黎家身世显赫,倒也有许多来看热闹的人。她心中只想走完仪式,赶紧回房躲着才是正理。
除了新姑爷,黎元樱的嫁衣也令众人有些疑惑。虽说三月料峭,可新娘着夹絮复襦,披狐裘,且用狐腋下之皮,因此处最为轻暖,另手持暖炉,甚似深冬打扮。
宴席上,众人对比冬日已减了衣裳,修道之人多以素白为主,缀以丝锦,高洁美观。
这些小小异常在众人眼里只是无足轻重。
世人只道黎家秘术后继有人,只见黎家长女成家之后便可立业,日子定是越来越好的。
自从那件事之后,妖魔肆虐人间,世人苦妖久矣,现如今终见光明,谁都不想一切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只有黎元樱和她的父亲清楚,这一切所谓美好不过是表象。
累了一日,新人进了洞房,元樱不等夫君,便自己将盖头扯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或许比她还小一岁,他身形瘦弱,眉目清秀,眼神里满是警惕和冷漠,就像是某种受伤的小兽一般。
那日初见他时,他枯瘦如柴,满脸污秽,没想到一月不见,干净了不说,养得红润了些。
兴许是伙食好了,但待遇仍然不佳。他脸上的紧张和敌意,没有半分减少,而是更甚。
元樱唯有微微叹气。
她柔声道:“公子不必害怕,你我虽已成亲,你也不必太把这件事作数。今后你只当我是你阿姐,我定会好好护你。”
少年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般,他兀自笑了起来,眉眼间满是阴冷,唇间吐出二字:“阿姐?”
随后,少年冷哼一声:“我自有阿姐,轮不到你来当。”
元樱无奈,她知道少年同她不过是陌生人,自然不可能对她这么容易就卸下防备。
毕竟,他是他父亲抓回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元樱问道。上一次来不及问,只在屏风后面瞥了少年一眼,便被父亲撵走。
少年不准备回答,他找了一处离元樱最远的地方盘腿坐下。而后,他举起双手,露出白皙的手腕,一对血红的手镯衬着那娇嫩的皮肤,很是扎眼。
元樱眸色一沉,那是封印妖气的血镯。
黎家精通封印之术,这对血镯是由千年大妖的精血经七七四十九天练就而成,若非邪神,都能拿下。
这少年竟不是人类?即便他是妖,难道非得用上血镯此等极品咒器才能镇住?
果真如此的话,她明明是捉妖世家的长女,为何父亲……
“既然你说你会护着我,那总得拿出点诚意吧?将我这对镣铐,速速取掉!”少年晃了晃手腕,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瞪着元樱。
元樱咬着唇,面色为难,她确实刚刚许诺说要保护少年,但是这血镯既然父亲戴上,肯定有他的道理,自己是不可轻易取下的。
“除了这个,其他的我便可以许你。”元樱只有如此回答。
少年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态:“你看,你和你那卑劣的父亲,又有什么区别呢?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少年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靠近黎元樱,他身上有一股清冽的异香迎面扑来,元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元樱,好听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你和娘亲口中那些卑鄙的人都一样……”
他的手轻轻抚摸上元樱的脸,就当那如白兰一般的手指和元樱的肌肤碰触的时候,她竟然感觉到像是火一样的灼热。
她从娘胎里就带来的寒症,让她从未感受到热,这种感觉异常神奇。
“你们都只想和我欢好,因为这样……你身上的那些痛苦,就会离你远去……你说,是不是?”
元樱只觉神智开始涣散,她满眼满心都是少年清秀的面庞,红润的嘴唇和修长的手指。
元樱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床上,少年欺身在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的手猛然掐住了元樱脆弱的脖颈,一股邪气从他的皮肤里渗透出来,手腕上的血镯变成黑红,冒着浓烟,似乎有巨大的妖力想要挣脱血镯的束缚。
黎元樱感觉到一阵窒息,身体却无法动弹。
少年眼里满是杀气,但下手却像是在玩味猎物一般,并不认真。
元樱怒从中来,抓住少年的手腕,凝神聚气,说道:“苍生祈福,永宁万世。净!”
咒语一出,圣洁的光从元樱握住少年的手腕处涌出,从下而上,迅速包裹住少年的身体,妖气瞬间被净化。
强大的灵力带着刺骨的寒意逼向少年,他被冲了出去,重撞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
这番动静引来不少下人前来查看,他们在外敲门,着急地询问着屋内的情况。
“无碍。退下吧。”元樱摸了摸脖子,吩咐下人道。
外面的人满是担心,但也不太好过问小姐闺房里的事,便只有纷纷退下。
“你做什么!”黎元樱剧烈咳嗽起来。
少年捂着胸口,笑道:“闺房之乐而已,黎小姐不喜欢?”
“下不为例!”黎元樱有些气恼,这个少年做事乖戾鲁莽,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掐人脖子,实在危险。
忽然,少年手腕上的血镯变得通红,这红光处似乎生出无数丝线,细细密密钻入少年的体内,少年疼得脸色发白。
黎元樱第一次见血镯有这种效果,她一时间亦是惊恐,不知如何是好。
她紧张又关切地靠近少年,想要替他卸下这对血镯。
“不要碰!”少年的声音气若游丝又带有焦急。
“那、那我当如何?”黎元樱也没了主意。
少年的手蓦然抚上黎元樱的腰间,将她拥入怀中,而后吻上了元樱的唇。
“这样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