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上, 秦肆他们班有节体育课。
　　刚打完一场篮球，同班有个女生站到沈聿城的面前，从前看着他的目光满含爱意, 现在只留悲伤，问他：
　　“沈聿城, 你真的和秦肆的妹妹在一起了吗？”
　　一句话，除了沈聿城本人, 宿舍的其他三人全都将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
　　反应最大的还是秦肆，他擦了擦嘴巴，说话间有些心虚：“谁说的，怎么会有这种事传出来。”
　　女生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看：“学校论坛里的人都这么说。”
　　秦肆向她的手机, 旁边的武杰和温奕清也探出个脑袋凑过来看。
　　界面刚好停留在一段视频, 秦肆点开播放。
　　视频开头就是一个马路口，周围的车辆静止, 停在两边，中间的斑马线上有一男一女走过。
　　男生身姿颀长，身后的女生堪堪只到他的肩膀, 身高差明显，却有种说不出来的般配。
　　是沈聿城和秦栖月。
　　昏暗的路灯拉长了两人的影子，投落在地面上, 勾勒出他们的身影, 秦栖月的手攥着沈聿城的衣角慢慢跟在他身后走着, 影子一前一后, 莫名和谐。
　　他起初步伐迈得很大，走了两三步后明显放慢, 像是在配合着秦栖月。
　　过完马路后, 秦栖月自觉地放开了自己的手, 仰起头朝他甜甜一笑。
　　背对着他走的时候，差点撞到身后的电线杆，沈聿城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了她一下。
　　视频播放时还配上了音乐，又甜又应景的那种。
　　“我喜欢这样跟着你，随便你带我到哪里……”
　　秦肆：“……”
　　他的脸越来越黑。
　　下面还有不少评论。
　　【九敏！明明他们什么没说，为什么可以这么甜！】
　　【拉衣角，谁懂，我真的好爱这种青涩感！】
　　【沈聿城放慢脚步那里，肯定是察觉到了吧，这该死的细节！】
　　【这两人绝对在谈吧！这么晚了还背着秦肆出去外面压马路。】
　　【我就说！这两人绝对有猫腻！开学第一天我就发现了！】
　　【是那张他们宿舍同桌吃饭的照片吧！现在看来预言成真了。】
　　【我比较关心的是，秦肆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刺激刺激。】
　　也有一些反对的声音，说之前就给沈聿城传过不少女朋友，但没一个是真的。
　　而且两人认识才一个多月，不可能这么快好上，沈聿城是出了名的难追。
　　还有秦肆这一层关系上，如果两人在谈，肯定会露出点风声出来，但他们宿舍与往常无异。
　　一时风向逆转。
　　后来是一条评论被顶了上去。
　　【我的CP一定是真的】：他们不止压马路，还上同一节选修课！昨天晚上大家都在看电影，他们两人就坐在教室后排，我还看见秦栖月亲沈聿城了！】
　　……
　　“咳咳——”
　　“没有！我没有亲他！”
　　秦栖月是下了课后，听陶宜说才知道论坛里的事情的。
　　陶宜在她旁边读出那条评论时声情并茂的，停顿得当，言语和表情都带着戏谑。
　　秦栖月无奈扶额。
　　原来谣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她还没想好怎么追他，怎么事情就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几人下了课后来饭堂吃饭，一走进去，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都聚集在秦栖月的身上。
　　吃饭时，陶宜不安地挪了挪屁股，在椅子上摩擦，低声说着：“我觉得我们现在像是动物园里被观赏的猴子。”
　　阮婧指了下旁边的秦栖月：“因为她。”
　　陶宜：“要不我们先走？”
　　阮婧：“好。”
　　塑料友情说断就断。
　　正好秦栖月也把饭吃完了，跟上她们的步伐，看了下周围没什么人后才说道：“她们看就看呗，我又没干什么亏心事。”
　　“哦？所以你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心虚？”
　　“我心虚什么啊，我这不是还没把人追到手吗，而且又没亲他……”
　　话戛然而止。
　　秦栖月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问她那句话的人是谁。
　　她呆愣地转过头，看向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秦肆，旁边还跟着武杰和温奕清。
　　没有沈聿城。
　　秦肆看出了她失望的表情：“没见到想见的人？”
　　“是啊。”秦栖月坦然承认道，“怎么不见十六哥，他中午吃饭了吗？”
　　换作别人遇到这种事肯定会避嫌，可秦栖月却反着来，大大方方地问及这次论坛事件的男主角。
　　秦肆恨铁不成钢，拉着她的手往旁边走了几步路，确保他们应该都不会听到声音后，放低了音量问她：“你昨晚，真的干了那件事？”
　　秦栖月：“什么？”
　　秦肆：“你是不是亲了……”
　　秦栖月：“没有，我刚才不是说了嘛。”
　　秦肆刚松了一口气，秦栖月又补了句：“我倒是想。”
　　但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她不好意思占人家便宜啊。
　　秦肆：“……”
　　秦栖月看着他不说话的样子，目光越过他，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武杰和温奕清，两人朝她投来不明深意的笑。
　　她心里咯噔一声，问秦肆：“你们都知道了？所以十六哥他也知道了？”
　　知道她说要追他的事情。
　　他们男生平时也这么八卦，也逛论坛的吗。
　　秦肆：“嗯。”
　　秦栖月趁胜追击：“那他，什么态度啊。”
　　“你这是在探我口风呢。”秦肆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
　　秦栖月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不说，我就去问武杰和奕清哥，反正都一样。”
　　秦肆一噎，继而反问她：“那你觉得为什么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只有我们三个。”
　　秦栖月剖析着他这句话里的含义：“你的意思是，他在躲我？”
　　秦肆没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
　　而后的几天，也确实印证了秦肆说的那句话。
　　沈聿城确实在躲她。
　　秦栖月本来想从秦肆那里拿到他们班的课表去堵沈聿城，可是他不肯给。
　　他不给，她就换个人，从他们宿舍里最好说话的温奕清那里得到了。
　　而且温奕清比他想象中还要好说话，她就发微信问了句“方便把你们的课表发我一份吗”，他什么都没问，直接就发了过来。
　　秦栖月给他发了好几个跪地感谢的表情。
　　【温奕清】：不客气，祝你成功。
　　后面还发了一条语音过来，秦栖月点开，听到的却是武杰的声音。
　　“妹妹别客气，有什么需要问我和你奕清哥就行。你哥不肯帮的我们都能帮。”
　　秦栖多了一句他们为什么愿意帮自己。
　　武杰说：“因为我想看看万年寡王谈恋爱的样子。”
　　温奕清给的理由却是：“我磕你们的cp。”
　　秦栖月发了三个字过去。
　　“有眼光。”
　　但是课表到手之后，秦栖月发现没有多大用处。
　　因为沈聿城的课表与她自己的课表时间高度重合。
　　大三的课比大一的要少一些，秦栖月还在上课的时候他们班就已经下课了，她根本没时间堵到他。
　　至于逃课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划过就被否决掉。
　　秦栖月之前是专业第一考进来的，上课也积极，各科老师对她青睐有加，都认得她。
　　所以她如果没去上课，老师就算不点名，也会发现她不在的。
　　而且她是那种恋爱学业两手抓的人，不会为了哪一个就放弃另一个。
　　秦栖月最后寄希望于周四晚上的那节选修课，但令人失望的是，沈聿城没来。
　　冒着老师认得他，而且可能会点名的风险，他也要躲着她。
　　—
　　又到了周五，秦栖月才见到沈聿城的身影。
　　她上完两节课后就往操场这边跑，跑出了一种两百米冲刺的速度，生怕去迟了点沈聿城人就不在了。
　　他们班这节是体育课，按照温奕清和武杰的说法，他们平时都会打会篮球在回去，所以逗留时间会比较长一点。
　　篮球友谊赛结束时，有人看到不远处跑来的那道身影，朝沈聿城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沈聿城皱眉，往外看去，看到来人是秦栖月后，就要从另一个出口走人。
　　脚步刚迈出去一步，两边手臂就被温奕清和武杰抓住。
　　“十六，你好狠的心啊，都躲着七七妹妹一个多星期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说，别用冷暴力处理。”
　　沈聿城：“……”
　　怎么就扯上冷暴力了。
　　秦肆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心里想着他们什么时候被秦栖月收买的。
　　秦栖月跑进场内，见到沈聿城后第一时间是去抓住他的衣服下摆，然后开始喘气。
　　她喘气得很厉害，一手撑着膝盖，背脊弯着，张大嘴巴在那里呼吸，时不时还咳嗽几声。
　　泛着泪光的眼睛隔几秒就抬起头来看他，怕他走了，抓住他衣服下摆的力道也加重了些，嗓音委屈巴巴的：
　　“你别走，我、我跑不动了。”
　　“没力气追你……”
　　这一幕惹得旁边的几个男生都有点看不下去。
　　最怕甜妹撒娇。
　　就连秦肆也是，他难得没出声冷嘲热讽，就站在一旁看着。
　　沈聿城轻叹了一口气，朝武杰招招手，吐出一个字：“水。”
　　武杰：“啊？”
　　温奕清则是比武杰反应快些，从地上拿起一瓶没喝过的矿泉水递给沈聿城。
　　沈聿城把水给了还在喘着气的秦栖月：“缓缓。”
　　秦栖月没接，她是想喝水的，但是她现在腾不出手来拧开瓶盖，她有一只手还抓着他。
　　她怕她一松手，他就走了。
　　他现在就算是走路她可能也追不上他，因为她的腿真的好酸。
　　沈聿城看了他一眼，帮她把瓶盖拧开了，“伸手。”
　　秦栖月用空着的那只手接住，瓶口对准嘴唇，喝了好几口。
　　沈聿城趁着她喝水的时候，朝周围看戏的一个眼神望过去，“都散了。”
　　众人从他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他对人家没意思，虽然举止体贴，可眼神里半点爱意都没有。
　　猜测他待会可能是要拒绝人家，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不好让女生失了面子。
　　人群散去，秦肆他们三人也走了。
　　离开前，秦肆留下一句话：“她毕竟是我妹。”
　　意思是别拒绝得太狠。
　　沈聿城“嗯”了一声，被秦栖月听到了，她喝水的动作一顿。
　　等她喝完水，沈聿城才指了下自己的衣服，“可以松开了么。”
　　秦栖月没动。
　　沈聿城：“我不走，正好跟你谈谈。”
　　他这次没再问她，直接伸出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直至撤离自己的衣服。
　　动作说不上强硬，但是很冷漠。
　　“秦栖月。”
　　这是两人认识以外，他第一次正经地喊她的全名。
　　“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就跟秦肆是一样的。”
　　他尽量把话说得委婉。
　　换作是别的女生，他直接就是一句“我不喜欢你。”
　　沈聿城不太懂得怎么跟女生相处，之前觉得她是秦肆的妹妹，就想着多照顾些。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他说话的嗓音是一贯的低沉，语气如常，但是言语间的距离感跟明显。
　　他让两人之间的关系直接回到了原点。
　　秦栖月之前怕的就是这个，她知道沈聿城现在还不喜欢自己，怕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才不敢轻易跟他告白的。
　　她低着头，垂眼看着红色的塑胶地面，从沈聿城的这个角度，还能清晰地看到她微颤的眼睫毛。
　　还有她垂在腰间的手，也在抖着，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他怕她要哭，胸口处有股莫名的扯痛感，想着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无情了些。
　　从前拒绝那些女生好像也没有这般感觉。
　　正要再开口时，秦栖月抬起头来看他，眼圈红红的，泛着泪光，但是没有眼泪掉下来。
　　可沈聿城看到，心脏那里还是会一抽，像被什么攥住了一样。
　　“沈聿城。”她也是第一次喊他全名，没有像之前那样喊他“十六哥”。
　　“你讨厌我吗？”
　　“不。”
　　沈聿城一秒犹豫都没有就回答。
　　他怎么会讨厌她。
　　她很可爱，人也古灵精怪的，是他枯燥生活里除了几个好友以外，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如果，如果两人不谈感情的话，他们可以做朋友。
　　不过这件事情错在他，是他没能及时发现她对自己的感情，才让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
　　他不想伤害到她，也不想她难过。
　　但感情这事，他没办法。
　　他父母失败的婚姻让他对爱情没有任何期待。
　　有时候爱和不爱就是一瞬间。
　　因为爱情是一件很不稳定的事情，会随着时间，随着人的感情发生变化。
　　所以需要花费很多精力去维系。
　　与其费尽心思地经营一段感情，他更喜欢孑然一身。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遏制这种情感的萌芽。
　　不会发芽，就不会有结果。
　　秦栖月吸了吸鼻子，仰起头努力没让眼泪掉下来，语气轻松地说道：“那就行。”
　　不讨厌她，那她的喜欢就不会给他带来困扰。
　　她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再次看向他时，眼睛里是自己终于正视他的勇敢，大胆地将爱意展现给他看。
　　“你不想谈恋爱，我就让你想恋爱。”
　　“你不喜欢我，我就努力让你喜欢我。”
　　沈聿城一怔，没想到她被自己拒绝后会是这个反应。
　　她朝他走近了一步，像刚才那样又去扯他的衣角，又轻拽了一下。
　　连着沈聿城的心也莫名地跟着动了一下。
　　想起了自己家里的那只猫，圆溜溜的眼睛看他时，漂亮干净，他总是会心软。
　　而她显然比那只猫更会，挠得人心痒痒的。
　　“你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沈聿城：我老婆在对我撒娇，这谁受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