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铺的位置在学校的后墙附近。
周祈带着人一路骑到杂货铺门口，才捏下刹车，单脚撑地，他道，“到了。”
丁茴从后座上跳下来，这条路上没几家铺子，杂货铺算是门面大一点的。
只是这会儿店门口的卷帘门紧闭，明显没有开门的征兆，丁茴有些犹豫。
她扭头刚好撞上周祈的眼神，手指扯着书包带子小声问，“那哥，你…送我进去吗？”
“当然。咱们是来太早，店还没开，等我打个电话。”
“噢噢好。”
周祈侧身将书包取下挂在把手上，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摁下几个键打过去。
见他打电话，丁茴便往旁边走了几步，安静地立在一旁，扣扣裤缝望望天，耳边除了他说话的声音，四周都静悄悄的。
丁茴之前从没来过这里，学校的后墙她也只在学校里面见过一次。
这会儿她看着面前的水泥裂开露出墙砖，细细的裂缝像是蛛丝一般，落在墙面上。
跟学校后墙隔了五米远的正对面，是隔壁电力公司的家属院，两面围墙相对，周祈就是沿着中间这条五米宽的路带她来这里的。
她扭头看看人家的围墙，刷的蓝色新漆，上面还有一连串的灰瓦立在墙头，跟他们学校着水泥灰墙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
丁茴扣着书包带子喃喃自语：“学校是真的穷啊，连掏点钱修墙都费事。”
“阿茴。”
身后周祈已经打完了电话，看她在两面墙之间来回扭头徘徊，忍不住出声叫她。
丁茴应声走过去，正要说话，身侧的卷帘门忽然哗啦一声巨响，紧跟着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丁茴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周祈身边看着银灰色的卷帘门。
伴随着这些声音，卷帘门晃晃悠悠地被人从下面拉上去，露出里面的人和店铺模样。
“金姨。”周祈对着女人点点头。
丁茴看了眼穿吊带长裙的卷发中年女人，也跟着乖乖叫了声“金姨”。
被唤作“金姨”的女人明显没睡醒，打着哈欠，挑着一根铁杆把卷帘门推上去放好，才开口说：
“阿祈啊，下次别这么早，你姨我还没睡着多久。”
“那可能以后都要麻烦您了。”
话落，周祈握住丁茴的肩膀，带着她往前走了一步。
看着面前忽然多了个人，金秀这才注意到这个自己没见过的小姑娘。
她拨了拨自己蓬乱的卷发，眉梢一扬，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惊艳。
“你可以啊阿祈，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小姑娘这么水灵！你赚到了哟！”
周祈无奈笑笑，打住金秀还要说出口的打趣，“金姨，她是我妹妹。”
“妹妹？”金秀愣了下，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长叹了口气，“这样啊…”
“那你小子没福气咯…”
丁茴有点尴尬也有点惧怕金秀，她扭头拽住周祈的袖口，忍了忍，还是没说出口。
金秀看见她的小动作，也掩去了刚才的嬉笑，慢悠悠地说：
“你哥之前跟我说过了，休息室平常没人用，我昨晚上已经收拾好了，你先进去看看，不行的话，再换地方。”
“换地方倒不用…”丁茴摆摆手。
“先进去看，”周祈看出她不自然，拍拍她的肩，“具体情况看你决定。”
金秀招呼着两个人进去，杂货铺里有股淡淡的花露水味儿，看来是昨晚上喷了不少。
休息室在杂货铺的里面，里面就只有一张床和一个低矮的木桌。
床上光秃秃的，只有一层褥子。
“小姑娘都娇嫩，要是决定在我这里每天早上过来补觉或者午休，就自己带床上用品来，今早来不及了，你不介意的话，就盖着毯子休息会儿。”
丁茴下意识扭头看周祈，周祈揉揉她的头发，“可以么？”
“那…哥你每天都送我来这里？”
周祈拽出她一撮藏在领口的头发，轻声道，“不然呢，咱俩现在可是绑在一起的蚂蚱。”
他指指休息室外面的那扇小铁门，“从这里就能到学校的模型室，模型室我有钥匙，我每天去给你开门。”
“所以别怕。”
周祈回头看看金秀，有些无奈道，“金姨，您别吓她，我就这么一个妹妹。”
金秀打个哈欠，“行，我收着点性子。”
因为没有被褥，今早丁茴就裹着一层薄毯窝着补觉。
临走前，周祈想了想，还是坐在一旁，看着她，“你睡，还有二十分钟，我看你睡着再走。”
“金姨人很好，就是性格大大咧咧一点，不是坏人，之前初中时，我在她这里吃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午饭。”
闻言，丁茴终于放下心来，她心里最后的那点紧张不安也让他抚平。
等她睡着，周祈才走，此时距离他到校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金秀见他要走，走过来将休息室的钥匙递给他。
她状似无意地开口，“阿祈，就为你这妹妹补觉，你都能麻烦到我，看来她在你心里已经算是半个家人了嘛。”
周祈把钥匙放在口袋里，看着半掩着的门，目光渐沉。
“她大概是这世上唯一会关心我开不开心的人。”
金秀瞥他一眼，揉揉头发，“你这小子啊，在我这里吃了两年午饭，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我的痴情。”
见周祈抿唇，金秀又摇摇头，补了句，“或许不准确，你这应该是…容易产生执念？”
“行了，上学去吧。”
看着周祈骑车走远，金秀倚着门叹气，扭头看了眼休息室，摇摇头：
“这样下去…能做成兄妹吗？”
-
手机里的闹钟准时响起，丁茴睁开眼，看见陌生的房间。
她摁掉闹钟，起身叠好毯子，看见休息室窗外已经大亮的天色，知道快到自己上学的时候了。
推开门出去，金秀已经开了店，正拎着拖把，准备拖地搞卫生。
见丁茴出来，金秀笑笑，冲她招招手，“来，阿茴是吧，阿姨有东西给你。”
店里的水泥地上已经被洒了水，看样子是洒水后降降温再拖地。
湿润的水汽在鞋底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丁茴站在结账的柜台前，看金秀附身从下面拿出一个透明小盒子。
“喏，这盒发圈拿回去用。”
丁茴下意识就问，“阿姨，这个多少钱，我给您。”
金秀噗嗤一下笑出声。
“给什么钱，这是你哥让我给你的。”
金秀点点盒子，“他说你发圈用的时间长了，有些松，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一盒你都拿回去用。”
见丁茴愣在原地，金秀二话没说将盒子塞进她手里。
“如果非要给钱，回家给你哥，抓紧时间去上学，以后就放心在我这里补觉，门上的钥匙也给你哥了，你回去问他要就行。”
金秀拍拍她的书包，示意她快去。
丁茴握着盒子，为之前的害怕感到尴尬，脸颊泛起红，轻声道了谢，才转身离开。
金秀看着她走远，一边哼着歌拖地，一边回想起早些年还瘦小的周祈。
她叹气，“唉…阿祈这些年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