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笙笙很快就反应过来，低声惊呼：“那浩浩该不会……”
提起浩浩，陆燃眼神变得晦暗，但也没有刻意瞒着夏笙笙。
“当年他走后，娘去吴大夫家开落胎药，不巧被周家碰上，第二日就来提亲。”
“周强一个老婆跟人跑了，也不介意姐肚里还有一个，娘以为遇到了好人，没要彩礼，甚至还贴了几块钱，把姐嫁了过去，后来姐就生了浩浩，那时候，周强对他们娘俩也算好。”
“但后来矿难，他被压在里面没出来，从那以后，姐的日子又难过了。”
“后来才知道，周家老二不能生养，怕被人说闲话，才找了姐，周强一死，他娘就一直想把姐赶出来，只是碍着脸面，这才拖了两年。”
“但这两年，姐的日子，就没好过，连带着浩浩也跟着受罪。”
夏笙笙听得一阵唏嘘，她从前也听说过知青回城后，把乡下的媳妇男人都丢下，但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她心里还是震惊。
“这韩春亮也太不是东西了！哪里像个男人！要给我，我就找人偷偷打他一顿！”
陆燃眼中闪过一丝波澜，但很快就被他掩去，叹了口气道：“饼都快凉了，先回去吧。”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媳妇儿，今天谢谢你，等鹿肉卖了钱，我就给你。”
他存的钱，除了那天买东西的，基本都给了夏家和陆家，现在是兜比脸干净。
今天看病的钱，是夏笙笙卖头发的。
“陆燃！”
夏笙笙气恼地看着他：“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好，不说了！走！”
陆燃轻轻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尖，拉着人就往病房走。
两人回到病房，又看到韩春亮，浩浩已经吊上了瓶子，虽然还没醒，但脸色看着好了些。
陆珊见人回来，赶紧对韩春亮道：“韩大夫，这里没什么事了，就不耽误你忙了。”
韩春亮却像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眼睛黏在浩浩身上不动：“没关系，晚上没什么病人，我不忙。”
陆燃却不惯着他，几步上前就往外推人：“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韩春亮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稳。
“陆燃，你别激动，我没有别的意思，浩浩怎么说也是我的病人，我关心他是应该的。”
这孩子，跟他小时候实在太像，韩春亮不得不多想。
这几年他一直想方设法联系陆珊，寄出去的信却全部石沉大海，后来家人告诉他陆珊已经嫁人，他一度心灰意冷，从此一门心思行医救人。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不需要你的关心，天亮我们就换大夫。”
陆燃一句都不想听，一股脑将人推出门外才算完。
夏笙笙把饼递给陆珊：“姐，你下午还没吃吧？陆燃给你买了饼，你凑合吃点吧！”
陆珊接过，看着夏笙笙的眼神多少带着些羞愧：“多谢弟妹，你们结婚，我这什么也没有准备，现在还要麻烦你们，看病的钱，算我借的，以后一定能还上的。”
“姐，没事，快吃吧！”夏笙笙安慰了一句。
夏笙笙对陆珊大方，倒不是因为她圣母心泛滥，而是受霍远山先生的影响。
霍远山从小就教育她，世故人情已经够残酷，就不要让自己做一个冷冰冰的人了。
夏笙笙一直认为，这是她在霍远山身上学到的最宝贵的品德。
首先，你的能力，一定要足够强大到能保护自己，在这之余，可以多一点善良。
现在的人，戾气太重，说一句话，标点符号里面都透着冷漠，她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等浩浩情况稳定下来，已经很晚了，张大爷的驴车早就回了村。
夏笙笙原本想着去招待所凑合一晚，但现在住招待所，都要结婚证，她也不能天天揣在身上。
所以夏笙笙带着陆燃钻进了农场，两人一觉睡醒，外面的天都还没亮，于是夏笙笙就抓了个免费劳力。
一晚上时间，她又做了大概有两百多个月饼，除了那天做的五十个抹茶的，还有红枣，豆沙，五仁，和红糖的各四十个。
原本她最喜欢奶黄的，但是现在拿出去，太过突兀，保险起见，她还是放弃了。
陆燃看着一摞摞月饼发愁：“媳妇儿，这么多月饼，能卖出去吗？”
夏笙笙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就算卖不出去，放在仓库也坏不了，不能浪费了，放心吧！”
做完月饼，陆燃又在田间地头忙活了一阵，夏笙笙算着时间差不多，带着他出了农场。
昨晚为了掩人耳目，在不起眼的楼梯间进的空间，结果今天刚出来，就有人路过。
看着一男一女鬼鬼祟祟躲在楼梯间，那人“啧啧”了一声，摇着头走开了。
夏笙笙和陆燃对视了几秒，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医院的早晨总是比别地方来的快，陆燃和夏笙笙买了饭盒和搪瓷缸，去食堂打来饭的时候，陆珊正拿着块湿毛巾给浩浩擦脸。
浩浩见了陆燃很是高兴，老远就冲着陆燃伸出手：“小舅舅！”
陆燃看着陆珊不太自然的脸色，还有她脚下的脸盆，眉头稍紧，却也没说什么。
径直走到浩浩身边，一把抱起他颠了颠：“就看见舅舅，没看见舅妈？”
浩浩怯生生地看了陆燃身后的人一眼，小声叫人：“小舅妈好。”
“你好。”
夏笙笙轻轻抓了抓他的手：“饿了吧？舅舅给你买好吃的了，我们吃饭好不好？”
浩浩显然也是饿了，一听吃饭，眼睛都亮起来。
“嗯！”
他重重点头，然后就乖乖坐在床上等着，夏笙笙把买来的包子掰了一半，吹凉的差不多，才递给他。
浩浩接过包子，拿在手里看了半天，抬头问夏笙笙：“小舅妈，这个叫什么？我可以吃吗？闻起来好香！”
陆珊看着他懵懂的眼神，眼眶一红，连忙转身抹了一把。
浩浩看她这样，更不敢吃了，夏笙笙心里一酸，温和开口道：“当然可以，这个叫包子，是你舅舅专门买给你的，快吃吧！”
小豆丁这才放下心，轻轻咬了一口，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以为玉米窝头已经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没想到这个叫包子的，更好吃！
小家伙饿极了，很快把半个半个包子吃完，也不再多要，就安静地坐在床上回味。
陆珊把晾好的稀饭递给他，轻声哄道：“浩浩乖，不能一次吃太多，先喝点稀饭。”
“嗯！”
浩浩伸手接过，很快就喝完半碗稀饭，许是刚退热，人还虚着，不一会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看浩浩情况稳定，陆燃就先回了村，夏笙笙说了一声，就朝牛淑娥家找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