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夫被葬入了后山,扶桑镇的百姓为他选了一块风水宝地,一处长满了药草的地方。
所有人都走了,小丸子连发了几日的热,被云屏带回了离家休息。
初九和离若舟站在墓前,相对无言。
“放火的事,我会追查下去。”离若舟将几本医书点燃,烧在坟前。
初九拿过一本医书,一起烧着。
——我跟你一起。
“好。不过,我们得先回去看看小丸子,你愿意跟我回离家吗?”
初九垂眸,没有说话,看上去很犹豫。
“如今你我是小丸子最亲近的人,你如果不回去,他会难过的。”
初九依然皱着眉,随后他摇头,指了指山下一处地方。
——我住在外面,不去你家,有事叫我。
一个男子住进孤女的家里,或许他是怕人议论。
可离若舟并不在意这些,离家的院子那么大,还容不下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么?
“可是小丸子病了……”
离若舟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对初九的怜悯,也并非以收留的语气相邀。
她只告诉他,小丸子需要他。
初九攥了攥袖子,良久之后才缓缓点头。
小丸子躺在床上,发了一整天的热,脸上一片通红。长长的睫毛将眼睛盖住,眉头紧紧皱着。
“丸子?”离若舟坐在床边轻唤,又探了探他的额头。
小丸子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突逢变故受了惊吓,最亲近的爷爷又离去,小小六岁的身体必然支撑不住。
云屏端来了熬好的药,准备喂他。
“我来吧。”离若舟接过药碗,初九亦坐在床沿,将小丸子抱在怀里坐着。
能喂进药,那便好。虽然喂得很费力,可大半碗汤药算是喝进去了。
初九又将他轻轻放在床上,两人一左一右守着。
初九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大小的布,那是从钱大夫手里取下的。
“这个东西等丸子醒了问问他吧,或许他知道是什么。”离若舟道。
初九点头,将东西攥在手里。
离若舟转向一旁的桌子,桌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册子,那是前些日子钱大夫用袋子装着给她的。
或许是冥冥中的注定,钱大夫将这些东西全部交给了她,还将小丸子也留给了她。
天意?不,这是人为。
“放火之人,你可有头绪?”
初九缓缓摇头,他将手里的布拿到鼻下闻了闻,又递到离若舟面前。
——你闻闻这上面的味道。
离若舟凑近嗅了嗅,除了一股焦味,好像也没有闻到什么。
可初九没有放下手,示意她继续闻。
离若舟闭上眼睛,缓缓感受着这些味道。不对,确实有一股淡淡的气息。那是……
“酒的味道?”
初九赞许点头,他指了指这张布,又摆了摆手。
——钱大夫从不喝酒。
“是啊,他不喝酒,为何手里的东西有酒味儿?”
初九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凶手的。
离若舟长长吐出一口气,凶手身上有酒味儿,这个人在那晚喝了酒?
酒……一瞬间,离若舟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人影。“我想,我需要去求证一件事。”
离若舟站起来,初九拉住她,指了指外面的夜色。
——天黑了,我陪你。
离若舟摇头,轻声道,“天黑才好。你留在这里,免得小丸子醒了找不到我们。”
初九没有说话,浅浅低头。
西街,铁匠铺。
收工的莽爷正准备关门,一眼瞥见半开着门外站着的影子。
“喔唷!你怎么来了?”莽爷开了门,有些诧异,“该不会来找我练功吧?这个时候?”
“我要去揍个人,你跟我一起。”离若舟话不多,却直入要害。
莽爷扑哧一声笑了,“谁这么倒霉?”
“去不去?”离若舟面无表情。
莽爷翻了个白眼,“你揍人,叫上我干什么?”
“万一打不过呢?”
莽爷又笑了,“行,谁让我是你师父呢!不过先说好,老人孩子不打,女人不打。”
“放心。”离若舟说着,就要出门。忽然,她朝莽爷身后看了一眼,“把那个带上。”
莽爷看着地上那根长长的铁棍,“不……至于吧,你是去揍人还是杀人的……这一棍子下去,人得碎成稀巴烂。”
离若舟自己走过去拿起了铁棍,又顺走了一旁装石头的空麻袋。“这个也拿了。”
莽爷看着两手不空的离若舟,预感到这丫头今晚或许要大干一票。他在心里默默为那个不知名的人祈祷,希望那家伙能熬过今晚。
月黑风高,夜色昏沉。
东街小巷,一个小木屋外。
咚,墙头冒出一个大脑袋。咚,又冒出一颗小脑袋。
“就是这里?”莽爷低声问道。
离若舟眯了眯眼,点头。“一会儿我先上,打不过你再来。非必要,不用插手。”
“切!”莽爷白了一眼,“那你把我叫来做什么?”
“壮胆。”
离若舟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男子跌跌撞撞进了院子。他腰间挂着酒壶,还哼着曲儿。
“就是他。”离若舟双手举着麻袋,朝着目标纵身一跃,麻袋严丝合缝套在了那人身上。
“谁?”男子惊慌失措。
离若舟一把将人扔在地上,压低嗓子,嗓音低沉了不少。“说,最近做了什么亏心事?”
“谁做亏……亏心事了!”麻袋里的人顿时哆嗦起来。
就这反应,不是心虚是什么。
离若舟眼神一凛,不分青红皂白先给了几拳,麻袋里的那一坨顿时嗷嗷直叫。
趴在墙头看热闹的莽爷直啧啧,就这劲儿,她还把自己叫过来,简直多余。
“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说,我就废了你第三条腿。”离若舟低沉的嗓音俨然一个男子。
明显感觉到麻袋里的人一抖,“说……说什么?”
“三、二……”
“我说!”那人喘着粗气,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痛的。“前天,在镇子口调……调戏了一个小姑娘。”
离若舟一拳下去,也不管砸在哪里,“还有呢!”
“昨天,在酒楼吃了白……白食。”
啪啪,又是两拳。“还有呢?你好好想想!”离若舟说着,抬起一只脚伸到那人腹下某处。
轻轻的脚力却带着威胁,那人的声音开始哆嗦。
“还有……济……济善堂……”
离若舟拳头一紧,“济善堂什么?”
“没……没什么,不是我,济善堂的火不是我放的。”
不打自招啊,离若舟一勾唇,看来那把火多半跟这人脱不了干系。
离若舟从腰间摸出那根铁棍,先在那人小腿上试了试力道,随后猛地一敲。
“喂,悠着点儿!”莽爷吓得连忙跳下墙头,这丫头可不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