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世事变迁,宋溶月嫁来大晋的第八年,十月,大宋皇帝宋文帝驾崩,同年十一月,太子宋铭煜即位,号曰“宋顺帝”
文帝近年来夙兴夜寐,废寝忘食的处理朝政,仅用五年,便消除了三王之乱所带来的影响,大宋百姓的生活也肉眼可见的富足了起来。
辛劳成疾,不分昼夜的辛劳累垮了文帝的身子,药石无医,听闻文帝在昏倒之时,手里还拿着一本未批完的奏折。
文帝在位二十三载,兢兢业业,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是位难得的贤明君主,大宋举国皆哀,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皆穿缟素。
宋溶月得知此事后,大病了一场,养了大半年才堪堪将身子给养好,景泽辰给宋文帝设了祠堂,好让宋溶月能有个祭拜的地方。
顺帝登基两年,大宋彻底恢复了昔日的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比起以前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昭帝八年,宋顺帝御驾亲征,率领二十万大军压境,欲迎永宁长公主回国。
景泽辰自是不肯放手,亲自带领大军前往前线,现如今两军在襄关僵持不下。
两国划南北而治,襄关是两国的界线,襄关以北是大晋,以南是大宋。
战况一触即发,两国军队互相试探,都在寻找出手的时机。
景泽辰离开的一个月后,宋溶月坐不住了。
关雎宫,宋溶月坐在主位上,紫色的衣裳衬得她雍容典雅,贵不可言,岁月却丝毫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经过时间的打磨,愈发的魅惑撩人。
她微微垂首,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下方的冥刑,不容置疑的下达命令:“带本宫去找陛下”
冥刑急忙道:“娘娘,陛下临走前有令,让您在宫里好好待着,再说战场也太过危险,娘娘乃千金之躯,怎可去那种地方?还请娘娘三思”
宋溶月眸光冷清,一双璀璨的桃花眼里凉意骤起:“冥刑,你难道想让本宫自己去?”
冥刑言辞恳求的劝道:“娘娘,娘娘您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属下万死也难赎其罪”
宋溶月冷声道:“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能杀了你?”
冥刑一点惊慌都没有,很是平淡的说道:“就算娘娘杀了属下,属下也不能带娘娘去”
宋溶月心里那叫一个无语,真不愧是景泽辰的得力干将,软硬不吃,还是一根筋,真是麻烦的很。
她笑意静静,嗓音温温柔柔的:“你要是不带本宫去,本宫要是在这宫里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娘娘”冥刑慌了,要是皇后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上回来非活剥了他不可。
宋溶月神情严肃,眼底微波流转,眼神清澈,明如秋水:“冥刑,天下百姓何辜,战火一起,生灵涂炭,上位者更应该明白征战的目的是什么?”
“天下局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她道,“可现如今四海生平,国富民强,和平安宁的生活来之不易”
“再这样下去两国只会两败俱伤,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太平盛世将毁于一旦”
“两国交战,是因我而起,也只有我才能阻止”
她的声音淡淡的,不容置喙的开口:“冥刑,本宫是大宋公主,同样也是大晋皇后,本宫比任何人都希望两国安好”
冥刑听罢神色怔了片刻,他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女子,女子眸光澄澈如水,下巴微微上扬,高傲耀眼,眸光闪动,肆意张扬,言语坚定,大气决然。
或许这就是身为一国公主的担当,骨子里流露出皇室子弟的尊贵与骄傲,身为ʝʂɠ一国之母更是端庄大气。
他不由得心生敬畏,恭敬的开口:“属下谨遵娘娘吩咐”
宋溶月微微一笑,宛若冬日暖阳,温柔和煦,美得让人怦然心动。
又过了两天,宋溶月把后宫的事务交给了江茹雪,和姐妹们简单的告了个别,冥刑带着十名武功高强的夜卫护送宋溶月前往前线军营。
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的赶着路,两个月后的下午抵达了襄关,十月底的天气,已经开始有点凉了。
大晋军营里,景泽辰站在地形图前,分析着现在的局势,白皙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滑过地图,脸上表情淡漠,深邃的眼眸透着蚀骨的寒意,战袍随着他的走动而摆动,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冥凡走进来,小心翼翼的回禀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景泽辰凤眸里闪过一抹暴戾,令人不寒而栗。
他冷冷的转过身,抬眼朝门口看去,宋溶月穿了件青色窄袖弹花暗纹蜀锦衣,头发简单的挽起,发髻里随意的插着两支玉簪。
因连日的赶路,她娇媚的容颜上略显疲态,身形也消瘦了不少,有种易碎的美感,看的人的心莫名的软了下来。
景泽辰眸光阴冷,周遭隐隐涌动着一股暴虐,莫名的叫人心生恐惧,宋溶月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可怜冥刑了。
他现在低着头,吓的冷汗都出来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触了他们这位皇帝陛下的霉头。
宋溶月淡声道:“你们先下去,本宫有话要单独给陛下说”
冥凡和冥刑闻言像阵风似的一溜烟便不见了。
营帐内只剩下两人,景泽辰大步走到宋溶月面前,一把攥起她的手腕,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宋铭煜一来,你就迫不及待的跟了过来......”
“我从未想过要离开”宋溶月打断他的话。
景泽辰看着她,眉眼间的狠厉却消减了不少。
宋溶月内心坦荡的抬头直视他的双眼:“景泽辰,我既已答应了你,那我定会信守承诺”
景泽辰盯着她,企图从她脸上寻找破绽,最终他缓缓松开手:“那你来是干嘛的?”
宋溶月嗓音轻柔:“我是来劝皇兄退兵的”
景泽辰微微皱了皱眉,问:“退兵?你想怎么劝?”
“我去大宋那边的军营”宋溶月解释道。
景泽辰干脆利落的拒绝道:“不行!”
宋溶月心平气和的商量道:“景泽辰,我会回来的,秋词还在皇宫里,我是不可能抛下她的,你完全可以放心”
“万一宋铭煜不肯放你回来呢?”景泽辰眸色暗沉,深棕色的眸子冷若寒潭。
宋溶月笃定道:“皇兄不会的,皇兄会尊重我的决定的”
景泽辰眼神晦暗不明,显然,他不放心宋溶月前去,万一宋溶月真不回来了可怎么办?不回来,还可以抢回来。
“景泽辰,我们说好要好好过日子的”宋溶月主动拉住景泽辰的手,眼神明亮坚决,耐心安抚道,“相信我好吗?早点退兵,我们也好早日回去”
景泽辰目光微动,将宋溶月的手包裹在手心里,眼神在一点点的软化,声音却依旧冷冽刺骨:“不要让我失望,否则我将踏平大宋”
宋溶月微笑着点点头,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
现在两边军队戒严,边境四周更是有重兵把守,没有景泽辰的允许,她根本不可能出的了这边境。
要是她偷跑过去被景泽辰发现了,那后果不堪设想,景泽辰要是发起疯来,那两国势必要有场恶战。
宋溶月走到凳子旁坐下,问:“你和我皇兄交过手了吗?”
景泽辰坐在她身旁,轻挑眉梢,不以为然的说道:“交过了,你这个皇兄是个人物,但领兵作战还是差点火候,一看便知他没怎么上过战场”
宋溶月神色如旧,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景泽辰看的好准。
她皇兄从出生来便一路顺遂,嫡长子,父皇母后感情和睦,皇兄自小就聪明,父皇对他从小便抱有期望。
父皇刚登基没几个月,便封了七岁的皇兄当太子,皇兄勤奋上进,胸怀大志,又有强大的母族,皇帝的宠爱,无人能动摇他的太子之位。
而景泽辰却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久经战场,他皇兄几乎没有上过战场,就单论领兵作战这一点,她皇兄还真不定能比的过景泽辰。
“不过周熠比起周烨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景泽辰挑起宋溶月的下巴,眸光骤冷,笑容顽劣,“你说他俩是不是亲兄弟?为何差距这么大?”
宋溶月垂下眼睑,长睫不安的颤着:“景泽辰,周熠才二十出头,年龄还小”
世上有几人能和周烨相提并论?
“二十三了,不小了”景泽辰伸手搂住宋溶月的腰,语调懒散,“月月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并未对他们下杀手”
这些天,他只守不攻,本以为周熠作为周烨的亲兄弟,能有几分本事,可惜了,连周烨的一半都赶不上。
宋溶月脸色凝重:“景泽辰,倘若大宋退兵,大晋会退兵吗?”
景泽辰双手捧住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阴暗的眸中带着病态的狂热,语气也变得阴鸷起来:“只要有你在,我肯定会退,可若是你不在,那飞虎军只能一路向前了”
宋溶月只觉脊背生寒,他什么时候能改改这阴森森的语气,还有他那眼神,就跟要吃了她似的。
她道:“一言为定”
男子眉眼清峻,凤眸轻扬:“一言为定”
宋溶月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急急的开口道:“是我让冥刑带我来的,你可不准罚他”
景泽辰扬唇一笑:“听夫人的”
翌日,太阳初升,军队里纪律严明,各司其职,每个人都精神抖擞,斗志昂扬,整个军营里充斥着忙碌的气息。
景泽辰将宋溶月送到军营门口,临行前还是拉着宋溶月的手,忍不住叮嘱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宋溶月巧笑嫣然:“不会忘的,相信我”
她抬腿要走,景泽辰拉住她的手不放,宋溶月双眸灵动,笑容恬静:“景泽辰,我会回来的”
景泽辰慢慢的放开了手,宋溶月翻身上马,“驾!”马蹄飞奔,扬起地上的尘土,景泽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大宋的军营,男子坐在桌前,拿着布,擦拭着手中的长剑,男子眼神淡然,眉宇间充斥着上位者的孤傲,散发出傲视天地的强势。
有位士兵急匆匆的跑起来,气喘吁吁的说道:“陛下,公主来了”
宋铭煜擦剑的手一顿,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他,眸中隐含期待,似是在确认般的问道:“你说谁来了?”
是月月吗?
士兵说出了他最想要的答案:“永宁长公主”
宋铭煜眼睛一亮,仿佛有星辰在眼底闪烁,他把剑随手往桌上一扔,猛的站起身,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宋溶月站在军营门口,双唇紧抿,紧张不安的缠绕着手指,激动的心怦怦乱跳,近乡情怯,她今日可算是体会到了。
“月月”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宋溶月骤然湿了眼眶,她回头望去,眼泪颤颤巍巍的在眼眶里打转。
男子已过而立之年,一袭暗红的盔甲英姿勃然,眸光犀利,曾经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已然成为杀伐果绝的帝王。
“皇兄!”宋溶月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声音颤抖不已。
宋铭煜眼中闪着细细的碎光,放在两侧的手微微抖动着。
宋溶月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多年积压的情感似是找到了宣泄口,她抱着宋铭煜失声痛哭。
单薄的身躯猛烈的抽动起来,压抑,痛苦的哭声从灵魂深处艰难地发出来,像是要把这些年所受到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宋铭煜伸手紧紧的抱着她,眼中水雾流动,他深吸口气,强忍着落泪的冲动。
这些年让她受苦了。
兄妹俩久别重逢,紧紧相拥,妹妹哭的泪流不止,哥哥眼眶泛红,让人觉得心酸不已,守门的士兵看的热泪盈眶的。
宋铭煜的大手温柔的擦去宋溶月脸上的泪水,眼睛上下打量着宋溶月,瘦了,好像还长高了一点。
他的嗓音发颤:“一别十年,月月可还曾安好?”
宋溶月抽泣着,声音都哭哑了,眼睛,鼻子,脸全都红了:“有劳皇兄挂念,一切安好”
“先随皇兄进去”
宋铭煜揽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向营帐里走去。